1.勇闖異世界的騎士其實膽小又可憐。
徐明浩趕到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畫面:他的表哥和他表哥的好友雙雙跪在草垛上雙手掐着自己的耳朵低眉順眼像兩個犯錯罰跪的孩子
而始作俑者則坐在邊上的石頭上眺望遠方,讓徐明浩沒第一刻看到他的臉,但他卻嘗到了空氣中人類的香氣:“喂……”
那人回過頭,徐明浩第一次看見長相這麼精緻的人類,幾乎和妖怪渴望幻化出的皮囊沒有區别,那雙稠麗的眼睛比妖怪化出的生動的多、已經到了一眨他虛假的心就要跟着跳一下、仿佛此刻的他真正擁有了心跳一樣的程度、
“你又是哪來的妖怪?”
這個漂亮男人說的話徐明浩聽不懂,他疑惑皺眉,但看這男人的羅刹兇惡模樣再看自己表哥的慘狀還不明白的那才叫傻子,于是他先恭恭敬敬行了個禮,男人竟然立刻跳下巨石也回了個禮,舉手投足間十分矜貴,這點讓明浩覺得他還有些超出常理的可愛:
“恕我失禮了,請問來自東方的先生這裡到底是哪裡?”
完全聽不懂……
“俊輝?你們是什麼關系?”明浩選擇問他的好表哥,但他表哥也一臉狀況外,幸好不是沒遇到過這種情況,青年翻了翻白眼從袖子裡掏出一顆藥丸想要給對方吃,但那把鑲嵌紅寶石的劍氣勢太過逼人,他也不敢貿貿然靠近,猶豫再三就隻能手探進袖子再掏了掏,掏出一顆紅色的藥丸送進自己嘴裡,然後在一陣眩暈過後他就聽明白了對方的話:
“妖怪?你敢叫我妖怪?”
桑托斯驚訝自己居然能聽懂對方的話,喜悅蓋過驚訝,但心直口快的習慣在貌似是異世界的地方悄然重現,所以面對陌生的黑暗生物他不知死活地說:
“可你就是妖怪啊,你尾巴還在後面呢。”
野獸修煉數百年為的就是一具人身,少有的天生聖體心性靈清的超脫三界外不在乎獸形,但徐明浩顯然不是,他和一般蛇妖沒有區别,都在為了人身和成仙拼命努力,驟然一聽對方叫自己妖怪他當然氣啊,但他一回頭果然發現自己的下半身在直裰下顯露了真身……
“我也不是在欺負你的夥伴,這事确實是我的錯,心志不堅被這詛咒之劍迷惑了眼睛,加上我還聽不懂你的夥伴在說什麼,所以……”
“但我絕對沒有惡意,最開始我在黑森林遇到一扇發光的門被它吸了進去,昏迷後在這裡醒了過來,隻是一睜眼這隻狼妖就要吃我,太可怕了我就反擊,沒想到力氣太大傷到了他,但就算他是你的朋友我也不會為此道歉,不過如果你不喜歡妖怪的稱呼那我為我的唐突道歉,先生。”
或許是好不容易有個能聽自己話的人存在桑托斯笑得拘謹又溫柔,徐明浩倒是覺得對方不害怕自己的妖身有些反常,明明自己是妖,這下反倒不敢接近這個漂亮人類了……
“你是人嗎?”
徐明浩問出了自己最想問的問題,而男人卻“沒心沒肺”地回他:“我當然是人。”
他表哥和他表哥的好友可不是這樣說的哦……
桑托斯後在名叫明浩的青年嘴裡知道剩下這二位的名字和來曆以及他所身處的世界究竟是什麼情況後不由得感慨:異世界就是不一樣。連各種黑暗生物都能和平共處組成自己的大國,于是他又詢問這裡是否有人類,明浩支支吾吾,眼神躲閃,桑托斯立刻想起身後叫圓佑的狼人男孩對自己的攻擊性和明浩表哥聞到自己氣味時的貪婪……他頓時覺得自己的話多餘,與眼前這些能人異士相比簡直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人類不就隻有淪落到口糧的地步嗎……
但眼下可不是思考異世界人類地位的時候,Vernon不知所蹤,根據記憶自己掉進門前那個小孩肯定也進來了,就是不知道掉到哪裡去了……
去明浩家的路并不難走,桑托斯習慣了泥路更踏入過數不清的沼澤,是圓佑率先撐不住跌倒在地,俊輝慌忙上前查看把衣服掀開卻發現傷口雖然不再流血,但創面卻詭異地緊縮,像是被火灼燒一樣!
“圓佑!”
桑托斯也湊上去查看,疑惑道:“可阿瑞斯并不是火神啊……天啊、我們怎麼才能救他?我發誓這不是我想看到的……”
“血肉,新鮮的血肉是這片大陸上最好的補品,圓佑不常吃人,他這回隻是餓極才得罪了你……”俊輝這樣解釋道,桑托斯沒理會他的陰陽怪氣,隻問:
“我的血可以嗎?”
明浩愣愣點頭,然後他就看見桑托斯毫不猶豫用藏在護臂下的小匕首劃開自己的掌心:“祈禱你們的朋友不會中毒吧。”
人類的鮮血湧進喉嚨讓圓佑的傷口迅速開始愈合,但他們能明顯發現愈合的過程中有另一股力量附着在傷口上不斷制造新的創面,和圓佑自己的自愈細胞形成兩股對抗的力,這使得本疼到麻木的圓佑又發出激烈的哀鳴,因為他的傷口在突破他疼痛阈值。
桑托斯被他吓了一跳但也不得不抵住惡心的感覺用手心使勁繼續按住狼人不老實的舌頭,與此同時他發覺冰涼的狼牙正蓄勢待發,另一隻空閑的手迅速卡住少年銳利的下巴:“敢咬我就掰斷你的脖子!……”少年被吓壞了,忙不疊點頭,喉嚨裡發出示弱的嗚咽,隻是舌頭似乎舔得更歡了、
聽到旁邊咽口水的聲音桑托斯冷冷橫了對方一眼,俊輝立刻噤若寒蟬,血色的眼睛裡全是和他好友一樣的示弱。
明浩咂咂嘴,空氣中的香味太濃,他隻能用這種方式偷偷解饞……
最後桑托斯的血和圓佑的自愈更勝一籌,看着平滑的皮膚,俊輝高興極了、忍不住擁抱他死裡逃生的摯友!
“圓佑!”
桑托斯拍拍發麻的胳膊站起身,對着明浩說:“稍微休息一下就請繼續帶路吧,麻煩你了明浩先生。”
“說實話這個人類的血是不是很好喝……?”
“……”
“你别不說話啊……唉……我都餓死了……”
“……好久沒喝到新鮮人血了……你小子可爽了……”
桑托斯始終不加入他們的圈子、獨自抱着劍離得遠遠的,像個孤傲的詩人,沒上過學的圓佑憧憬這樣有内涵的人,但他年紀太小,想成為這樣的人太難了。
“我們還好,不如繼續走吧。”明浩象征性蹲了一會兒就站起身對靠着樹的桑托斯說,說話間忍不住悄悄打量對方這身亮閃閃的銀盔甲,這是王的士兵才會穿的,難怪會打赢圓佑和俊輝,原來是來自異世界的騎士嗎?
前進的路上他們走過河流,明浩介紹這個世界的河流都是黑色的,從沒見過透明的水是什麼樣子,更不知道大海怎麼會是藍色,桑托斯坐過船,作為一個喜歡私下寫詩的騎士他給這些沒見識的妖怪形容蔚藍色的大海簡直信手拈來,看到他們仨眼裡的好奇和向往他也生出一絲自豪。
“或許有一天你們會看到,但那可能是很久以後的事了。”
最年輕的圓佑詢問:那是多久?
“我也不知道,因為那時的我可能已經不在了。”
圓佑繼續問:你去哪?你會去另外的世界嗎?
“可能吧,我也說不準”
四人順着河流走,桑托斯身上的盔甲發出碰撞的聲音很是好聽,而伴随這個聲音的是旁邊河裡遊動的身影,桑托斯早就發現了,但介于他們與河水間有一段安全距離就沒管,畢竟異世界就算出現用屁股吃飯的人也是很正常的。
“你們去哪啊?”
許久、河裡的身影率先露出真容,美麗的面容雌雄莫辨,漆黑、海藻一樣的長發比童話裡的人魚公主還要夢幻,但他明顯是個男人,桑托斯聽不懂他的話就沒理會繼續走,異世界的美人魚到底算不算黑暗生物呢?桑托斯不知道,反正在自己世界他參與過的“狩獵”規則裡是把美人魚歸類為黑暗生物的,畢竟它們以人類為食。
“要不要下來一起玩啊?”
瓷白的肌膚露出更多,他美麗的容貌如春曉之花盛開,魚兒在歡躍、雀鳥在鳴唱,所有生命都在為他高歌贊頌,仿佛他的美麗讓世界傾倒。
桑托斯的眼神瞬間被明浩讀懂,立刻按住默默拔劍的手,但他很快被熾熱的人類體溫燙得一抖:“……别!他是我們的朋友、不要傷害他、”
騎士有一雙粗糙的手,力氣很大,完全能徒手捏碎鲛人細瘦的脖頸,品嘗過其中滋味的圓佑蹲在水邊和他的好哥哥交流,水裡的男人着迷地湊到他嘴邊嗅聞:“真香……是那個男人的味道嗎……”
“是的,他很好吃,但他很兇,可能等他心情好或許就能給我們點血。”
妖就是妖,他雖然聽不懂水裡那個說什麼,地上蹲着那個他還聽不懂嗎,果然妖永遠是妖。
桑托斯垂眸思考:Vernon還沒找到,我得找到他,我必須找到他,現在需要忍,忍一忍桑托斯,想想Vernon、想想葛莎、想想等待騎士複命的人民……
明浩給水裡的鲛人喂了一顆紅色藥丸,然後桑托斯就能聽懂他的話了,然後他就聽到了世界上最幼稚的一句話:
“請問您的心情好嗎?能給我點血嗎?我真的很餓。”
“當然,如果你能上岸的話。”
水裡的男人并未生氣,他似乎脾氣很好,但桑托斯知道有求于人時每個人脾氣都很好,于是他用拇指故意弄出劍出鞘的聲音,果然那個男人一聽立刻豎起隐藏在濃密長發下薄如蟬翼的耳朵,形狀像某些帶刺漩渦狀的貝殼,很好看,但龇牙咧嘴的模樣太猙獰、太真實,桑托斯說不上厭惡,他更喜歡男人這個樣子,畢竟說謊的總是令人厭惡的。
“這是生氣還是害怕?”桑托斯反而朝着水邊走近兩步,明浩拽住他面露擔憂,桑托斯一愣,但也确實沒繼續走過去,手一松劍又落回鞘内,他咽咽口水,心驚自己怎麼又被這該死的劍迷惑了心智……!還是說我本就不夠堅定!?難道已經退步至此了嗎?……不行!
桑托斯把劍放回腰側,換回了另一邊自己的有些平平無奇的劍,這才是我的……戰友。
“我沒有惡意,剛剛是我失禮了!”桑托斯先向水裡的男人道歉,為自己的自大。
“啊……這……您好……??”男人也驚訝,但很快撿起自己的工作本能扭動水蛇一樣的腰趴在岸邊,仰着芙蓉花般嬌嫩的臉:“您來自哪裡呢?從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