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圖逃跑的男人很快就被抓了回來。
其他勞工控制住他的雙手,一個工長把纏在他手心上的粗布解了下來。
人們定睛看去,就見此人的右手小拇指旁有一截斷骨,血窟窿正在滲出膿水,腥臭味沖鼻。
白森端着裝有斷指的木托盤放在開始号哭的男人面前,問道:“這是你右手的第六根手指,對嗎?”
男人不理會白森,開始向陳夫人母女倆不停地磕頭,大哭道:“我錯了,我錯了,我不該對小姐的貓下手的。”
陳钰雪走到男人面前,眼裡噙着淚,尖聲問道:“你為什麼要傷害我的麗兒。”
“那貓,我,那貓咬了我。”驚惶的男人已哭到氣息紊亂。
随後,在他斷斷續續的陳述中,衆人得知了真相。
此人名叫塗豐,本是住在附近的村民,三個月前來到靜海縣港口找生計,成了一名纖夫。
塗豐一出生右手上就多了一根指頭,為此整個塗家受盡了世人的排擠,村民們都說塗家生了一個六指的妖鬼。
小時候的塗豐天天都被村裡的頑童們扔石塊吐唾沫,他的六指被編成各種唾罵的童謠。等塗豐成人後,也因為這根多出來的指頭,沒人敢接近他,所以直到如今三十好幾了還是個光棍。
塗豐打算着,是不是找一個沒人認得他的地方過活會好一些,于是他離開村子,來到靜海港口。
為了遮蔽這隻多餘的指頭,他時時刻刻都戴着手套,就連吃飯睡覺都不脫下。
相安無事的過了一段時日,直到陳家上下來港口迎接陳沐昭和郡主的那天。
陳家小姐帶在身邊的貓在碼頭上受了驚吓,蹿進勞工們休息的木屋内,塗豐跟幾個同伴一同捉貓,他雙手戴着手套,難以施展,當時沒多想就把手套給脫了,鑽到床下去抓貓。
不成想受驚過度的貓一口就咬在他那隻多出來的手指上。
塗豐忍着劇痛,把貓從床底下抱出來,還沒等他歡喜,就見屋裡所有人的目光都定在他的右手上。
人們看向他的目光裡滿是嫌惡,他仿佛又回到村子裡,迎着那些永遠都藏有厭惡的眼神。
塗豐默默地戴好手套,把躁動不安的貓交給工長去請賞。
事後,他找了個無人的地方,看着那根多出來的指頭,看着指節上貓牙留下的傷口。
“人欺負我,連貓也欺負我,我動不了人,還動不了一隻畜牲?”仇恨之火在塗豐心裡燃起,他操起一把用來切割纖繩的砍刀,用力揮下,把右手的第六根指頭砍了下來。
胡亂包紮了一下,他就來到陳府外,想試試看能不能把那隻咬過他的貓給盜出來。
當晚,他在陳府外圍找了一圈,來到馬廄外,就望見那隻貓在馬廄旁的廂房附近活動,于是他用自己的斷指為餌,把貓引誘過來。
塗豐抱着到手的名貴波斯貓跑回到港口,找了一條缰繩把貓勒死。
“你要咬我,就讓你咬個夠吧。”塗豐把被咬過的手指塞入死貓的喉嚨中,找到一處臨海懸崖,将貓屍狠狠扔下崖去。
說到這裡,一直在哭求饒恕的塗豐一口氣沒喘上來,昏厥過去。
“夫人,”吳縣令試探着問道,“這歹人害的是府上小姐的愛寵,是貴府先予處置,還是我直接帶回衙門?”
陳夫人的一雙冷眼望着昏倒在地的纖夫,又看向身邊的女兒,道:“钰雪,麗兒是你最心愛之物,你看要如何處置。”
陳钰雪抹淨挂在臉頰的淚水,回道:“不管拿他怎麼樣,麗兒都已經沒了,吳大人,煩您将此人帶回官府,按律例查辦吧。”
陳夫人點點頭,回頭對吳縣令道:“我聽钰雪的,你們将此人帶走吧,這一晚有勞你們了。”
縣衙的幾個小吏上來把昏在地上的塗豐搬上縣衙的馬車。此時從碼頭方向遠遠的傳來一聲悠長的哨響,子時已至。
陳夫人回身沖張管家揮揮手,吩咐道:“安排車馬,回府。”
“夫人,麗兒的事已了結,我們也就回縣衙了。”吳縣令話是這麼說,臉上卻沒有想走的意思。
“且慢,”陳夫人道,“你們跟我一同回府,我答應的十套青花瓷盞,還要交給白捕快呢。”
從陳府取完茶盞已是夜半之後,吳縣令乘自家的馬車回了住處,那十套精緻的茶盞自然是被他帶回家去了。
兩個不良人在深夜的街道上往縣衙宿舍走去,一彎秋月懸在他們頭頂。
陸煥雙手交疊,托在腦後,半仰着頭望向夜空道:“今天可真夠懸的,老實說,下午你在陳夫人面前說子時之前破案,我還真沒想到你能做到。”
“不相信我?”白森問。
“你此前花了三天時間才查出那隻死貓是被摔死的,這個死因今天還被你自己否決了,”陸煥笑道,“你讓我怎麼相信你?”
白森也笑了,“你說的倒也沒錯。”
我背後有一座刑偵系統,怎麼能讓你知道。她暗暗的想。
陸煥又道:“哎,小白,今晚在陳府上的時候,陳夫人讓你跪你就跪,本帥實在是佩服,能屈能伸,這才是大丈夫,啊,不對,你是個丫頭。”
“我當時需要陳夫人的幫助,”白森靜靜地道,“而且為了查明真相,我不在意受點屈辱。”
其實白森藏在心裡沒有說出來的話是,剛才在陳府拿到那十套青花瓷盞時,她無比想要把所有茶盞當着陳夫人的面全部砸碎,以報還在會客廳所有人面前的下跪之辱。
但是為了以後還能待在靜海縣衙裡,她還是忍住了。
“好了,不管怎麼說,貓屍案算是解決了,”陸煥打了個哈欠,輕松地道,“雖然沒牽扯到人命案件,也讓我見識到小白你的能力了,本帥打算接下來重用你。”
“那我就先謝過陸帥的賞識了。”
“謝什麼謝,你忘了麼?”陸煥哈哈笑道,“陳家的下人把那具貓屍送到衙門裡來的時候,貓嘴上全是白沫,一看就讓人惡心,幸虧有你破了這個案子,不然就得由本帥親自出馬去查驗那具惡心的畜牲屍體了。”
“是啊,是啊。”白森随口應答着,突然,在她腦中閃過一道亮光。
貓嘴上全是白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