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全搞錯了!”喝罵聲雖然小,像是說話的人刻意壓着,但不難聽出其中的怒火。
“不是,監院,我沒有……”
“我們此前說過多少次,”怒聲仍在持續,仿似并不聽另一人的辯解,“按規則,是我們隻能落子占氣,而不能是想着專門吃哪一顆子,這違背棋理!一切都必須由氣來決定,虧你還是個教授棋理的。”
“請您明察,我真不是……”辯駁的人聽起來滿腹委屈,聲音裡都帶着些哭腔。
争吵的兩人聲音聽起來似曾相識,聽他們吵的内容跟圍棋有關,白森靠近身旁的陳钰雪,小聲問:“你應該能聽明白他們在吵什麼吧?”
“這聲音聽起來好像是趙先生,奇怪,他才給我做完測試,怎麼又在這兒?”陳钰雪不太确定地說,“他們好像是在為一局棋争吵。”
“還用你說?我這個外行都聽出來了。”白森不滿地說,她決定去窗邊看看。
傳出聲音的小窗就在天樞棋館的正門側旁,窗下有一座假山,白森踮起腳尖走過去,三兩步躍上假山,伸長脖子往窗裡看。
棋館内部空曠而不失莊重,一隻方矮幾置于棋館正中,兩個人隔着矮幾相對而坐,還有另一人靜坐在矮幾的一側。三人圍繞的矮幾上有一張棋盤,黑白二子在棋盤上排成殘局。
那三人中,白森認識其中兩人,一個是今晨對白森的控訴施以冷眼的監院,聽陳钰雪說起他好像姓曹,此時見他端坐在棋盤一側,活像一頭巨熊。
坐在曹監院對面的是趙知海,他苦着一張臉,急于否認什麼,卻似乎迫于曹監院的威壓,不敢多話。
餘下的一個男子白森沒見過,或許是今晨站在高台上的十位教習人員中的一個,白森當時急着為挨欺負的朱啟抱不平,沒有過多留意。
那人面相普通,鼻翼兩側的法令紋很深,此刻他雙手環抱于身前,雙眼緊閉,仿佛棋盤上對弈争執的兩人與他全無關系。
“怎麼樣?你看到什麼了?”陳钰雪在假山下小聲問。
白森回過頭,輕盈地跳下假山,雙腳的腳尖點地,竟沒發出一絲聲響。
陳钰雪站在假山附近,見白森這上山下山的幾下招式敏捷如燕,心想真看不出這白捕快身手這麼好。
白森來到陳钰雪身旁,細聲道:“他們在下棋,監院和趙知海都在,但沒看到朱啟在裡面。”
“什麼?曹監院在下棋?”陳钰雪雙眼乍亮,本想問問白森是什麼時候開始練身手的,一聽這話就全忘在腦後。
白森點了點頭,沒明白陳钰雪怎麼突然就興奮起來了。
“快,快來扶我一把,”陳钰雪小聲說着,人已走到假山邊,揮手招呼白森過去,“我要看看曹監院的棋路。”
白森撇撇嘴,還是過去給陳钰雪搭了把手。
陳钰雪的身手不如白森那麼敏捷,腿上發了幾次力才勉強蹬上假山,她的個頭也不如白森,兩隻眼睛堪堪能高過小窗下沿。
站在假山下的白森聽到陳钰雪在頭上發出極細的一聲“哇!”
白森還道是發生了什麼事,急忙擡頭去看,卻見陳钰雪一臉欣喜,目不轉睛地望着屋内。
白森不禁好笑,看來棋館裡的那個曹監院是陳钰雪非常崇拜的棋手,不然怎能讓陳家千金如此不顧端莊形象地爬窗偷看。
棋館裡的争吵聲漸漸小了,直到最後都在争執趙知海不守規則無視棋理,接着傳來棋子相碰的脆響。
陳钰雪趕緊低下頭,示意白森幫她從假山上下來。
“怎麼了?”白森訝異,擡手扶住陳钰雪。
陳钰雪腳甫一落地,就拉着白森躲到假山後。
“他們收棋了,要出來了。”陳钰雪示意白森不要出聲。
話音剛落,天樞棋館的門從裡面被拉開,當先走出來的是曹監院和那個面生的男子,兩人并肩而行,曹監院小聲說:“算了,即已落子,也沒有把子再收回來的道理,你看呢?”
面生男子點了點頭,說:“嗯,落子無悔。”
等他們走得遠了,趙知海才從棋館裡走出來,能看得出他十分沮喪,面色陰沉,離開時雙肩低垂,目光緊盯着地面。
白森有些奇怪,下個棋而已,說到底不過是一場博弈遊戲,他們有必要讓情緒都被一顆小小的棋子控制嗎?
這些棋士,真讓人難以理解。
三人都離開了,棋館門前恢複了靜谧,白森和陳钰雪從假山後走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