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曹監院,是很厲害的棋士麼?”白森整理着衣襟問道。
陳钰雪重重地點了點頭,提起曹監院還一臉神往,“他不隻是厲害,他可是曹景啊!”
“曹景?”白森懵了,“這又是誰?”
“你不知道曹景?”陳钰雪雙眸一沉,似在責怪白森的無知,想了想又釋然道,“罷了,你不怎麼接觸手談之藝,不知道曹景也不奇怪。”
“那你就随便說說,”白森已往來時路走去,“我們還得抓緊時間去找朱啟呢。”
陳钰雪跟了上來,道:“曹景可是南派棋第一棋士,他的名聲甚至遠在歐陽山長之上,曾經他一人面對北派棋三大高手而無一敗績,而且,他還是整個嶺南道唯一一個棋品達到九品守拙的棋士呢。”
她臉上又泛起熱烈的光,“我也是今天做入學測試的時候聽趙先生說,棋院的監院是曹景,不然我真沒想到還能見到曹景本人。”
白森斜過眼看着陳钰雪的樣子,一時竟分不清這不過及笄之年的女子究竟是個天真爛漫的小姑娘,還是那個心狠手辣的富家千金。
但不管陳钰雪如何誇贊,一想起今天清晨在棋院廣場上,那個姓曹的大個子對自己的态度,白森就對他沒什麼好感。
她不以為意地道:“這個曹監院這麼厲害,怎麼不進宮去做棋博士呢?不是能光宗耀祖的麼?”
“你以為是他不能麼?”陳钰雪急着回護自己的偶像,“聽說武聖人很想與他手談幾局,但他更願意遠離朝堂,做個閑雲野鶴。”
好一隻大野鶴。白森暗自好笑,也不再多言,她回過頭,思索着在哪兒能找到朱啟,或者,再去一趟那個樵夫的木屋,想辦法從聾啞的于小林那裡套出些線索來。
“你知道剛才曹監院為什麼要責罵趙先生嗎?”走在一旁的陳钰雪看起來還沒放下對曹景的崇敬。
白森心裡惦記着查案的事,随口敷衍了一句,“不知。”
“他們在下奕海局,”說起熱愛的對弈,陳钰雪喋喋不休起來,“弈海是當年東吳第一棋手,曾經跟吳帝孫權下過棋的呢。”
白森“哦”了一聲,思緒還在朱啟身上。
陳钰雪似乎急着把自己熱愛的東西全灌輸給白森,她可不管白森聽不聽,自顧自地說:“我們現在通行的圍棋規則是,不管執黑還是執白,誰用棋子在棋盤上圍下來的地盤大,誰就赢。弈海卻獨創了一種新規則,就是在圍地盤的同時還要盡可能多吃對方的子,最後是以誰在棋盤上留下來的棋子數目多少來決定勝負,按照這種規則來下的棋,就叫弈海局,今天趙先生給我做的棋力測試,就是要求我按照弈海局的規則來與他對弈的。”
白森想起在天樞棋館門口聽到的怒聲,那個曹監院好像在責罵趙知海壞了下棋的規則,便問道:“這麼說,那個趙先生是在給你做測試的時候違反了弈海局的規則,所以挨罵了?”
“應該是的,”陳钰雪說,“弈海局比我們通常下的棋局要複雜,因為按照弈海的規則,雖說最後是比較棋子留存的數目孰多孰少,但每次落子時若隻考慮吃對方的棋子,而不是想着去圍更多的地盤,則必輸無疑,所以弈海局更考驗棋士布局的能力。”
白森稀裡糊塗地聽了,她們已來到中庭,再往前走就是棋館環抱的廣場了。
陳钰雪突然面露沉思色,道:“不過,我又仔細想了想,剛才曹景和趙先生下的那盤棋有些奇怪,他們是直接是從殘局開始下,曹景執白,趙先生執黑,那殘局看起來,白子必輸。”
“沒準兒,曹景自诩是個高手,他以為下必敗的殘局也能翻盤呗。”白森想也不想就答道,老實說,聽陳钰雪念叨圍棋的事兒一直到現在,她有些厭煩了。
“也是,”陳钰雪笑起來,“曹景那個境界的棋手,也隻有這種方式能提升棋力了,真希望有朝一日能跟他手談一局。”
她們來到廣場上,又遇上許多從膳堂用完早膳返回棋館的棋生。
眼下尋找朱啟無果,白森決定再去一趟于鐵的木屋,想辦法問問他的孫子是從哪兒抄寫到那首禁詩的。
她還沒朝後院走出多遠,陳钰雪卻拉住了她。
“你要去哪兒?”陳钰雪問道。
“查案。”白森想抽回手,卻發現陳钰雪握得很緊。
“現在到了上課的時間,”陳钰雪道,“你又忘了麼?你是我的侍女,你要跟我一起去棋館。”
“什麼?”白森沒想到這陳家千金會來這麼一出,她立馬回絕道,“你學你的棋,我查我的案,你還真把我當你們陳府的丫鬟了?”
卻不想陳钰雪直接抛出一個白森無法拒絕的理由。
“你獨自行動,不怕惹人生疑?”陳钰雪貼近過來,近乎耳語道,“況且,你又怎麼知道,殺害徐公子的兇手,不在棋院的課堂上呢?”
白森退後兩步,看向陳钰雪的一雙美目。
她不得不承認,這個富家千金又說對了。
“走吧,随我去棋館吧,”陳钰雪彎起眼笑了,“阿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