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陳钰雪笃定道，“那是孤星陣。”

白森有些納悶，她記得在棋技課上，林組的總教習方殊說過，在面對比自己強的對手時，以孤星陣應對或有取勝的奇效，而曹景身為名聲遠揚的棋士，棋品已來到最頂級，他不可能比朱啟弱，在這局棋上卻也用了這個棋陣。

“朱啟師兄情況不妙了。”陳钰雪道，神色比剛才朱啟占優時要緊張得多。

饒是白森這個外行，也看出棋盤上攻守易形，那些在棋館内近觀對弈的棋生見朱啟大勢已去，有不少露出惋惜的神色。

朱啟勉強又撐了幾手，可是被曹景反吞的地盤越來越多，最終他隻得投子認負。

“謝過監院賜教。”朱啟垂頭，行了一禮。

曹景淡淡地點了點頭，神情冷漠。

棋館裡全是來自于權貴世家的棋生，這會兒幾乎沒有一人再對朱啟露出鄙夷之色，他們靜立于牆邊，眼神中大都是敬意和贊許。

倚在小樓窗邊的陳钰雪發出一聲輕緩的歎息。

朱啟看了一眼這場他險些就能拿下的棋局，緩緩站起身來。

“哎。”仍安坐在棋盤邊的曹景忽道。

朱啟有些不可思議地回過頭，看向一臉漠然的曹景。

曹景肅色道：“我等着你再來挑戰我。”

朱啟一愣，周圍衆人皆是一愣。

這話的意思是，隻要朱啟遞上挑戰文帖，九品守拙的大棋士曹景随時都會同他對弈。

這等垂青，多少棋士求都求不來，天樞棋館内頓時竊竊私語大起。

朱啟醒過神來，雙手一合，彎身深深行了一禮。

“謝過監院，我……”

他話未說完，棋館門口忽傳來一聲嚣張至極的喝罵，“你算什麼東西，敢這麼跟我說話！”

同時響起“啪”的一聲脆音，接着是“砰”的一記悶響。

僅在須臾間，幾個極度憤怒的罵聲立時響起，“你個畜産！”“囚母生的！”

這幾聲叫罵猶如點燃火藥的引信，門外哄鬧聲暴起，比先前任何時候都要激烈得多，此間夾雜着更多咒罵的吼聲。

白森和陳钰雪面面相觑，兩人都是一驚。

還坐在棋盤前的曹景神色劇變，猛地站起，往棋館的正門大步走去，棋館内的其他棋生都緊張起來。

曹景還沒走到門前，那兩頁門扇突然被外面的人推開了，火組山組的棋生一個個淋得透濕，像是一股黑色的潮水湧了進來。

沖進門來的棋生由阿虎和林奇打頭，帶領着另幾個少年掄起拳頭，朝着他們面前的一人身上砸去。

被打的那人根本應付不了這些憤怒的拳頭，隻能一邊退後一邊盡力護住身上要害處。

白森凝起目光看去，被圍攻的人正是沈家公子，沈照甯。

眼下他早沒了往常的驕狂之氣，眼角不知被誰狠狠揍了一拳，已經紅腫起來，眼見圍上來攻擊他的棋生越來越多，他隻能往曹景身邊逃，大聲求救道：“監院救我！”

曹景哪裡能忍得了這亂象，暴喝一聲“都住手！”

可是根本沒人理會他，出自寒門的棋生瞪着一雙讓怒火燒紅的眼睛，不等沈照甯逃到曹景身邊，一個身形矯健的少年飛起一腳，将他踢趴在地，其他人立馬圍上去施以拳腳。

地上的沈照甯抱住腦袋，被打得哀嚎陣陣，四處翻滾，沖上去的棋生越來越多，大有不把他打死誓不罷休的勢頭。

天樞棋館内的人，包括那些棋師先生都被這些殺氣騰騰的低微棋生給吓住了，一個個呆在原地，手足無措。

那些世家出身的公子小姐哪兒見過這陣仗，個個臉色發白，蜷縮在角落裡，生怕眼前這些賤戶子弟打死沈照甯還嫌不夠，轉而把矛頭對準他們。

混亂的棋館中隻有曹景還算鎮靜，他大吼道：“還愣着做什麼，趕緊拉開他們啊！”

他當先朝在人群中心沖去。

其他的教習先生緩過神來，要去幫監院一把，可是憤怒的棋生太多了，他們拉住一個，另一個又湧到沈照甯身邊踹上一腳。

“都住手！你們不怕我逐你們出棋院嗎？”曹景一邊拉開身前的幾個少年，一邊慌亂的指揮其他教習先生，“你們快去多找些守衛過來，再不攔住他們，要出人命了！”

棋館外，小樓上，白森二話不說，轉身就往木台階走去。

“你等等我。”陳钰雪呼道，轉身跟了上去。

“你不要來添亂！”白森已走到一層正廳，回頭大聲道，“留在這兒！”

陳钰雪停住腳步，眼望着身手輕盈的白森沖出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