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森沖出小木樓,在她面前是一片鋪滿枯枝敗葉的草地,再往前十餘步遠就是天樞棋院的後牆。
她原本打算沿着來時的路繞回棋館正門,可是棋館中傳來的喧吵讓她停住腳步。
來不及按原路返回了。
她擡頭向上看去,天樞棋館的後窗距離地面不過兩人多高,這副身軀的原主既然是個練家子,這點高度,踏着牆壁騰上去應該不是問題。
白森退後兩步,深吸一口氣,雙腿運力,往棋館後牆沖去。
那面牆快速撲到身前,白森一腳蹬上去,另一腳旋即接上,雙腳借着牆面上返回來的力道,将身軀向上送出,此時窗台已近在眼前,她雙手抓住窗沿再運上些力道,轉眼間整個人就躍上窗沿。
這一套動作行雲流水,在小樓二層的陳钰雪幾乎看得呆了。
停在窗沿上的白森往棋館内看去,這時距離近了,才知道棋館大堂内有多混亂。
山組和火組棋生還在圍攻沈照甯,教習先生們試圖阻攔,可是這些出自寒門的棋生平日被無視,被鄙夷,被欺辱,怒火早已淤積在他們心頭,眼下好不容易有了發洩的機會,哪裡是寥寥幾個教習能攔得住的。
就連孔武有力的曹景,被洶湧的人潮阻攔,根本無從靠近在地上慘叫連連的沈照甯。
再這樣下去,沈照甯必定要被活生生打死。
白森對這人極度厭惡,但若真讓她眼睜睜看着一個大活人就這樣慘死在亂拳之下,她還是做不到。
況且,那些身世低微的棋生真的把沈照甯給打死了,以沈家的手段,這些棋生恐怕沒一個有好下場。
念及此,白森跳下窗沿,施展身法,靠近過去準備救人。
可她還沒走上幾步,就撞上一個枯瘦矮小的身軀。
被她撞上的人差點摔倒在地,她趕緊扶住那人的肩頭。
低頭一看,是于小林。
看到白森,于小林原本驚恐的神色變為欣喜,他擡起一隻套了件碩大手套的手,嘴上動了動,發出兩聲模糊的怪音。
見于小林在這兒,白森惦記在心的一事終于可以稍稍放下了。
眼下太亂,不是找他細細詢問的時候,白森壓下于小林的手,沖他大聲道:“你拿好東西,先回鐵叔那裡,我随後去找你。”
情急中,白森甚至都忘了于小林聽不見聲。
于小林盯着白森快速翻動的嘴唇,眼睛裡盡是茫然。
白森顧不上這個聾啞孩子了,擡手指了指門外,把他往棋館正門的方向推了一把,轉身就朝紛亂的人群沖去。
身周情緒激動的棋生實在太多,白森隻前行了幾步就慢了下來,明明混亂的中心就在眼前不遠,幾乎能看到抱着腦袋在地上哀嚎求饒的沈照甯,可是前路讓怒聲叫罵的棋生擋得死死的,根本靠近不了。
白森大喝道:“都住手!把他打死了你們一個都逃不掉!”
沒人聽她的,身周所有人的情緒都被怒火點着了,白森好不容易拉開一個,另一個又沖了上來。
沒辦法了,白森一手成拳另一手比作手刀,打算讓擋在身前的幾個棋生吃點疼。
沒等她出手,一個人影從人堆中閃現出來。
是顔洵。
他身輕如燕,步伐鬼魅,無論人堆如何擁擠,他總能找到空隙處,一番輾轉騰挪,他就來到沈照甯身前。
“停手!”他以自己的身軀,擋在打頭那些棋生拳頭下。
“洵哥兒,你讓開!”一個嗓音粗犷的火組棋生想繞開顔洵的阻攔,上去再給沈照甯一拳。
顔洵斥道:“我說了,都停手!”
旁邊的阿虎和林奇也道:“洵哥兒,這個閑事你就别管了,這囚娘養的竟然敢對蘇師姐動手,今天就算不打死他,也要把那隻打人的手留下來。”
“我管的就是這樁閑事!”顔洵咆哮道。
這一巨聲怒吼下,剛才還激憤不已的棋生們稍稍冷靜下來。
顔洵手指着地上已被揍得鼻青臉腫的沈照甯,大聲道:“他要是出了事,你們在場的,連帶上你們的阿爹阿娘,誰能逃得出沈家的手掌心?”
聽顔洵說起家人,火組和山組的棋生們不作聲了,慢慢垂下頭來。
幾個棋院的雜役和守衛這時才趕到,曹景指着地上悶聲哭疼的沈照甯吩咐道:“你們幾個,趕緊把沈公子送去醫館。”
堵在棋館裡的棋生們默默地讓出一條通道,一個仆役上去背起沈照甯,匆忙奔往醫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