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亂的場面終于得以平靜,剛才滿腔怒火,不把沈照甯打死誓不罷休的寒門子弟們也都清醒了不少,他們定在棋館大堂中,這才意識到已闖下大禍。
曹景先指揮遲來的守衛們把棋館正門把守住,一個也不得放出去,接着來到顔洵身側,冷聲問道:“誰起的頭?”
他黑着一張臉,話聲不大,卻十足威嚴。
在這威壓之下,恢複理智的年輕棋生甚至都不敢擡起頭來。
顔洵試圖緩和氣氛,勉強笑着說:“監院,其實這事兒……”
曹景一隻大手拍在顔洵的肩頭,道:“顔公子,今天這場麻煩是你平息的,我看在眼裡,感激不盡。”
随即,他擡手喚來幾個仆役,“來,帶顔公子下去歇息。”
顔洵還沒來得及再說什麼,那幾個仆役半拖半引的,把他帶出了棋館。
曹景回過頭,一雙豹眼怒看着大堂内噤聲的棋生,再次大聲道:“是誰帶頭對沈公子出手的?”
棋館裡滿滿當當擠了數十人,卻沒一人應聲,滿身雨水的棋生們都半低着頭,不敢答話。
白森靜靜地站在角落裡,見曹景要開始算總賬了,她再次慶幸在小木樓上陳钰雪及時拉住了她。
若是她剛才一時沖動,來到這些棋生們面前,不管她有沒有帶頭,曹景要是見到沖進棋館的人群裡有她在,再想到她曾經當衆對沈照甯出手過,這會兒她可就難以脫身了。
“要是有人站出來認了帶頭的錯,我還敬你們都是些敢作敢當的漢子,”曹景震怒道,“我數三聲,若是還沒人應,那就責罰你們所有人!”
說罷,他不顧在場一幹棋生驚恐的神色,開始數數,“一!”
有人站不住了,左右看看,還有些意志不定的年少棋生甚至動了告發他人的心思。
“二!”這一聲,曹景拖得很長。
站在人堆中間的林奇和阿虎吸了口氣,準備站出來。
“是我先動手的。”門外傳來一個女子的聲音。
白森連同所有人都往門外看去,是蘇婉玉。
她半張臉已經腫了,額頭上也青了一塊,一張臉蒼白如紙,像是剛剛清醒過來,若不是旁邊有丹妹攙扶着,隻怕她随時都會倒下。
阿虎着急地大呼道:“蘇師姐!”
蘇婉玉擺擺手,示意阿虎不要多說,她費力地擡起腳,邁過門檻,緩緩來到曹景面前,從丹妹懷裡收回手來,向曹景行了一禮。
“監院,”蘇婉玉虛弱地道,“先動手的人是我,要責罰,責罰我一人就好!”
曹景看着眼前這弱不禁風的女子,顯然并不相信她所言,冷哼一聲,道:“你還想給這麼多人頂罪,也不看看你一個人頂不頂得了,若是你妄圖包庇,我自會責罰你。”
“不,監院,”蘇婉玉搖頭道,“的确是我先對沈公子動手的。”
林奇和另幾個棋生站出來,懇切道:“蘇師姐,求你别說了,是我們,大錯都是我們犯的。”
蘇婉玉并不理會他們,垂首平靜地看着地面,緩緩道:“剛才我們進不了棋館,隻能在外面等候,當時情勢混亂,雖然有幾個先生在,卻無力控制局面,還好有沈公子及時趕來,助先生們擋在門前,不讓我們靠近,是我心急,想看看監院您和朱啟師兄的對弈,就讓沈公子把門縫讓給我,他擔起了把守正門之責,自應當盡職,由是他拒絕了我這無理請求,我一時情急,推了他一把。”
一旁的丹妹哭喪道:“蘇師姐,你别再說了。”
蘇婉玉語氣平和,沒有一絲波瀾,繼而道:“一切都因我而起,要罰,請監院就罰我吧。”
曹景颌下的黑須微動,收起怒色,冷冷道:“既然是你先挑起的事端,現在,我即罰你……”
“監院!事實并非如此!”門口處又響起一個女子嗓音。
武晴邁過門檻,向曹景和蘇婉玉走來。
看到是這皇族之女站了出來,寒門子弟們都神情驚異,角落裡的白森亦是詫異不已。
迎着衆人的目光,武晴深吸一口氣,她腳下走得不快,但每一步都無比堅定。
來到曹景面前,她先行了一個标準的武周女子拜禮,“見過監院。”
曹景也有些意外,說話的口氣比剛才要舒緩了不少,“武小姐,你怎會在門外?”
武晴大大方方地坦誠道:“方才門外一片混亂,我同顔洵公子一同趕來,想幫着其他先生一同維持住秩序,免得監院和朱啟師兄的對弈受擾。”
“這麼說,”曹景道,“你是一直在門外?”
“是,”武晴回道,“所以我親眼目睹門外發生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