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洛利亞的意識在深海中遊蕩，她操縱着“自己”向前前進。

渾身都是眼睛的感覺有些奇妙——她能看到360°的場景，過多的信息量湧入腦海，大腦還未适應處理這麼多的信息。

她跌跌撞撞地路過深潛者的巢穴，不知道撞碎了多少根柱子後終于學會拉扯着自己的身體往看到的前方行進。

格洛利亞進入眼前的腐朽宮殿，這座巨石堆成的堡壘和她曾經在丹尼爾腦海中看到的十分相似。

她似乎清晰地知道這座宮殿的每一處結構，就像這是她自己建成的一樣。

格洛利亞沒有看到傑森或是《拉萊耶文本》。

她還想要往裡去，但身體裡另一個意識阻止了她。那是從心底泛起的一種抗拒，抗拒被支配，抗拒被奴役。

‘這裡面沒有你要的人類！’那個聲音對她說，将身體往後扯，‘也沒有深潛者帶書回來。’

一絲涼意貼上她的手臂，格洛利亞被驚醒了。

她重又睜開眼，看到是阿福在為她的四肢擦拭溫水降溫。

“……阿福，”格洛利亞的嗓音很啞，“傑森沒有死，我看到了。”

阿福繼續為她降溫，手有一些不易察覺的顫抖：“你燒到了40°，格洛利亞小姐……你能夠判斷你看到的是真實，還是幻覺嗎？”

“是真的，”格洛利亞說，“是真的。”

她想要再閉上眼，但是阿福握住了她的手阻止了她。

“格洛利亞小姐，你不能再睡了。”阿福看着格洛利亞的眼睛說，“你不能再燒下去了……這對你的身體太過危險。”

格洛利亞動了動手指，但阿福沒有松開握着她的手。她看向阿福，老人的面上是壓抑極深的痛苦，看起來并不相信她所說的。

但阿福對她說的話就像是他知道這一切，或者說，他像是能感覺到發生了什麼。

“阿福，我不睡了。”格洛利亞開口道，“事實上，我感覺好多了。你能扶我坐起來嗎？”

她的身體确實沒有剛才那麼難受，不知道是因為她發現傑森沒有落到深潛者手中的事實讓她松了一口氣，還是她終于消化了一些胃裡的修格斯——

是的，她想起來自己吃了什麼：一口修格斯。

修格斯這個名字是邪教徒黑袍人的稱呼，但這種渾身長着眼睛的柏油怪物到底是什麼？為什麼她能把它吃下去？

顯然不是任何人都能夠吃一口修格斯然後控制它，不然深潛者已經一人一口把修格斯啃光了。

阿福将醫療床搖起，喂格洛利亞喝了些溫水。

格洛利亞的目光掃過身旁的儀器，屏幕上的數字顯示她的體溫已經下降了半度，胃部的高能量反應也逐漸消退。她輕輕呼出一口氣，感覺到身體裡的那股躁動正在慢慢平息。

她現在不需要閉上眼睛，隻是念頭一動，便既能看到深海的暗流，也能看到顯示器屏幕中慢慢高起的能量反應。

屬于修格斯的感知在她的腦海中流動，将深海的景象投射進她的視野。

格洛利亞分了一絲心神讓修格斯順着洋流去找人，它比遙感衛星更清楚洋流走向。

她靠在醫療床上，目光掃過蝙蝠洞。芭芭拉坐在電腦前，手指飛快地敲擊鍵盤。提姆躺在她身側的另一張醫療床上，臉色蒼白但呼吸平穩。

格洛利亞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才發現手裡還捏着紅頭罩留給她的頭盔。她忽然想起了什麼，把頭盔戴在腦袋上——

一個紅色的點在靠近新澤西州海岸的地方亮着。

“芭芭拉，這裡有傑森的定位——”

“蝙蝠俠找到他了。”

她們的話同時響起。

蝙蝠車傳回的實時前景中，芭芭拉看到了傑森的身影。但蝙蝠俠顯然沒有給她們直播的想法，将蝙蝠車随意對着一處崖壁停了下來，她們隻能在角落看到兩個遠遠的身影。

修格斯在海底移動的速度很快，在有了明确的目的地後，半分鐘時間就來到了新澤西州海岸。它沒有從海水中出來，隻睜着眼睛看向沙灘上的兩人，把近處的畫面傳給格洛利亞。

布魯斯的腳步有些沉重，鮮血從他的戰術靴上滴落，他沒有時間去處理這道傷痕。他的目光鎖定在不遠處的那具身影上——傑森仰面躺在沙灘上，胸口微微起伏，手裡抓着一本書。

他走到傑森身邊，單膝跪地，手指輕輕按在他的頸側。脈搏雖然微弱，但依舊穩定。布魯斯的目光掃過傑森的身體，确認沒有緻命傷後，才稍稍松了口氣。

“傑森，”布魯斯的聲音低沉而沙啞，他拍了拍傑森的臉頰，“傑森，你能聽到我嗎？”

傑森的睫毛微微顫動，但并沒有醒來。

布魯斯的眉頭緊鎖。他深吸一口氣，将傑森的手臂搭在自己的肩上，另一隻手托住他的膝彎，緩緩将他抱起。

傑森的身體比記憶中更加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