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上的夜風吹得大部分還停留在外的船員都裹緊了自己的外套。史密斯夫人緊了緊自己的皮草披肩,牽着衣着單薄的格洛利亞,回到了她在海鷗号二樓的房間。
貨船的住所再怎樣布置也顯得簡陋。二樓狹窄的走廊中鋪設了地毯,因為常年處于潮濕的環境中而有股香水掩蓋不掉的黴味,這裡一共隻有對側四間供旅客休息的貴賓房。
史密斯夫人打開其中靠後的最大房間,裡面雖然隔出了會客室與卧室,但總體占地面積并不大,卧室裡隻擺下一張雙人床就顯得有些擁擠。
她帶着格洛利亞在會客室的沙發上坐下,四歲小孩的身體坐在沙發上腳還夠不着地面。
史密斯夫人安置好格洛利亞後笑眯眯地從冰箱裡拿出一瓶牛奶:“雖然我更喜歡用好茶來招待客人。但今天這麼晚了,你又是小孩子,還是喝牛奶吧。”
她将牛奶放在格洛利亞的面前,枯瘦的手指穩穩擡起骨瓷茶壺,優雅地轉動手腕給自己斟了一杯紅茶。
格洛利亞接過了那瓶帶着冷氣的牛奶,沒有打開。
四歲的小女孩兒獨自一人身處大西洋中央的貨輪上,方圓百裡沒有其餘人煙,被陌生的老婦人帶回她的房間,似乎怎樣看都是一個非常危險的環境。
但格洛利亞沒有太過擔心或緊張的情緒。
她還在逐漸理解着大腦裡湧入與發生的一切,沒有将太多的認知資源分給外在世界。并且格洛利亞似乎有種莫名的安定感,讓她知道就算她此刻從貨輪上跳下海,也不會有任何生命危險。
有什麼會托住她,但是是什麼呢?
牛奶瓶外凝結的冰涼水汽終于将她的意識扯回一些到現實世界。
格洛利亞心底知道史密斯夫人對她額外關注有些奇怪,她不像是大發善心的慈祥奶奶,但是為什麼要在船員面前為她遮掩,将她帶回自己的卧室呢?
如果史密斯夫人不發聲,船員大概率也不會太過為難一個不知如何溜上船的小孩。或許會先将她安置在某處,并向出發地的警局報警告知有女孩失蹤的事情。
而對于一個明面上身份是不缺錢的商人老婦人來說,帶走一個四歲的小女孩有什麼可以利用的價值?
此外,史密斯夫人這個名字看起來太像一個不加遮掩的假名。
見格洛利亞隻是握着牛奶瓶沒有喝,老婦人也并沒有繼續說什麼。
隻是當格洛利亞擡頭的時候,發現史密斯夫人一直用一種奇異的眼神望着她。
老婦人對上她的視線,手覆蓋在格洛利亞的手背上:“你叫什麼名字,小孩?”
真奇怪她到現在才問這個問題。
格洛利亞道:“我叫格洛利亞。”
每個人都想知道對方的名字。但名字也隻是一個代号而已。她的名字也并非是什麼獨一無二的自創詞彙,世界上有許許多多生活在不同地域的人都叫格洛利亞。她的腦海裡暫時還沒有什麼掩藏名字的意識。
老婦人顯然也沒有對這個名字有更多的反應。她微笑着繼續道:“跟我來,小姑娘。讓我給你看一個好東西。”
她帶着格洛利亞來到卧室,關上門。
床頭櫃上了鎖,那是一把老式的銅制鎖,史密斯夫人用皮包裡一把看起來古舊非常的鑰匙打開了它。
鎖落下,老婦人拉開抽屜,裡面隻放着一個扁平的盒子。
她将盒子拿起來,沒有繼續打開,屬于老年人的枯瘦的手指在上面緩慢地摩挲。
“感受到了嗎……其中蘊含的魔力。”老婦人喃喃自語。
“什麼魔力?”格洛利亞伸手想要觸碰那個盒子,老婦人下意識地想要收回,又生生止住,用帶着希冀的眼神讓格洛利亞的手搭在上面。
她道:“我都有些舍不得你了……如果你願意做我孫女的話,我可以帶你走。我們将會迎來更加妙不可言的奇迹!”
格洛利亞問:“那你本來将要去哪?”
“這深海的中心,我的格洛利亞。”老婦人道。
“但你說的兩個選擇我都不想去。”格洛利亞說,她的手握住那個扁平的盒子,“是的,我能感受到。如果你想要我跟你走,就打開給我看看吧。”
小姑娘的用語非常直白,不加掩飾。
史密斯夫人聽完卻忍不住嘴角的笑意,輕輕哼笑出聲。
她小心翼翼地掏出脖頸處的銀色項鍊,末端挂着一把小小的銀色鑰匙。
史密斯夫人沒有将項鍊摘下,而是身體微微前傾,将鑰匙插入鎖孔打開了這個扁平的小盒子。
盒子内側雕刻着繁複的符文,但并沒有讓人頭暈目眩之感,内裡放着一本古舊的書。
“看吧,”史密斯夫人道,用驕傲與矜貴的語氣,高傲程度甚至勝過她方才用講究的禮儀倒茶時,“好好看看,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