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戬大概觀察了一下,這裡顯然已經在白天被衙役清理過了,屍體都已經搬走了。
他四處走了一圈,牆都燒黑了,分辨不出着火點,但同樣也沒發現故意堆放可燃物的痕迹。
既然說是無名火,别說是他,衙役們顯然也沒有在院外院内發現任何故意縱火的痕迹。
看目前情況,薛戬唯一想到的可能性就是——外牆圍了一群人朝院内扔火把,再從外鎖緊大門讓裡面的人逃不出來,看到有人翻牆就給他一棒子打回去。陶宅周圍比鄰的住戶離得又遠,等他們發現趕來救火時,火勢已經相當嚴重了,于是幾乎所有人都葬身火海。
但是當薛戬站在損壞的門前時,這個可能性變得極其小了。
大門是被暴力破開的不錯,而且是從院外破開的,外側門上全是巨物碰撞的痕迹,類似大木樁和鐵錘,應該是外面的人救援時留下的。這些都對得上猜測。
怪就怪在,薛戬想到的那把鎖不在外側,而在内側,并且上面還插着鑰匙,并且是打開的狀态。
也就是說,這門并不是兇手從外面鎖住的,而是被正常鎖在裡面的看門鎖鎖住的。
看得出來,當時院内的人逃跑時是用鑰匙打開了鎖的,但是鎖開了門卻打不開,他們逃不出去,于是外面的人開始破門,門被破開後,裡面的人都死得差不多了,隻逃出來幾個幸運的奴役。
那為什麼打不開門?又為什麼不能翻牆?
薛戬唯一想到的可能性是——
有鬼。
想讓他們全都死。
路上顧今安也告訴薛戬了,禦鬼師不能在案發現場直接感知是不是鬼幹的,如果能的話,以前又何必安排衙門先查、禦鬼師再查的順序呢?先讓禦鬼師感知,再讓衙門查豈不是更省事?
所以要查是不是某個鬼幹的也挺費勁兒的。
具體怎麼查,顧今安說很複雜,但是首先可以先問問周圍的遊魂或者惡鬼——如果他們沒有被更強的鬼威脅的話。
果然讓薛戬抓到個立在牆邊的遊魂,試探着問道,“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
那遊魂頓時尖叫着跑走了——應該是叫了,沒聲,反正是張圓了個嘴。
“……”薛戬覺得可能是顧今安說的被威脅了,才不是因為他吓人。
薛戬踩着地上滅火的水,又逛了逛,都被燒得一幹二淨了,再沒什麼新發現了。
他覺得有必要問一下逃出來的奴仆當時到底是怎麼回事。可是去哪找他們?這得和顧懷商量一下。
薛戬都準備翻牆走了,卻看到有個惡鬼正佝偻地趴在牆角貪婪吃着什麼燒黑的東西。
夜色濃郁,隻能借月光和周圍燈火視物,看東西不能說很清晰,特别是在昏暗的牆角。
薛戬模糊看着他應該在吃一隻燒黑的斷手,估計是清理屍體遺漏的。
薛戬決定再問問它,“你知道是誰放的火嗎?”
惡鬼理也不理他,忘情地啃着斷手。
“問你話!”薛戬顯然對它沒什麼耐心,呵斥道。
滿臉膿包的惡鬼一雙灰白的死人眼頓時看向了他,龇牙咧嘴,露出黃黑的獠牙,從喉頭發出野獸般的咕噜聲。
還挺兇。薛戬懷疑它根本聽不懂人話,正準備放棄,這惡鬼居然張開血盆大口撲了上來!
薛戬反應極快,擡腳狠狠踹了過去!
惡鬼被踹出老遠,落在廢墟間,發出動物般的痛苦嗚咽。
薛戬把醜鬼,不對,是惡鬼,和野獸劃上了等号。
“什麼人!”
院外突然有人喊了一聲。
薛戬眸光一凜,朝聲音反方向遁走,躍上牆翻了出去,動作幹淨利落。
遠處傳來很多腳步聲和人交談的聲音。
薛戬心道壞了,人聲前去的方向不是顧今安所在的巷口嗎?
*
顧今安聽到有人喊“什麼人”,以為薛戬暴露了,怕他被抓,剛探出個頭想看一眼就被一圈火把圍住了。
“抓住他!”
幾個身強力壯的捕快把顧今安扣住了。
沒想到是自己這邊暴露了。
*
薛戬繞過牆朝外一看,正看見顧今安被幾個拿着火把的捕快帶出了巷子。
草!明明那麼隐蔽怎麼還是被發現了。
他剛準備出去直接幹架把顧今安救出來,卻見街道兩頭陸陸續續趕來了不少舉着火把的衙役。
人數衆多,且地形沒有優勢,如果打着打着來更多人就麻煩了。
他現在出去絕非智舉。
顧今安倒是安之若素,隻是目光有意避開那燒焦的廢墟。
“就是他,诶,他還有個俊郎君同伴,應該在附近吧?”一個女聲道。
薛戬覺得聲音耳熟,錯開一步躲在牆後朝聲音來處看去——是昨日賭坊讓他幫着押一局的黃衣女人。
她應該是被作為證人夜裡和衙役随行來指認他們的。
“同伴?”顧今安道,“姑娘是指我雇主嗎?昨日幫他做完事,他便早早出城離去了。”
那黃衣姑娘笑起來,“他是你雇主?可我怎麼覺着他倒是挺維護你的?”
“怎會?姑娘還不知禦鬼師處境?”顧今安笑道。
沈熹甯不依不饒,對身旁的捕快道:“肯定是他同伴,昨日和這家人沖突的是他們兩個人,那個郎君和他們打得還要厲害些——我也跟你們說過了。他現在肯定在附近,你們找找吧。”
“自然聽沈姑娘的。”那捕快看起來地位稍高,吩咐兩個捕快留下在附近繼續搜索,剩下的人押着顧今安回去。
“沈姑娘,今日多謝相助。時辰不早了,沈姑娘便回去歇息吧,剩下的就交與我等。”那捕快頭對那黃衣女子道。
薛戬繞開來找他的兩個捕快,遠遠墜在顧今安後面,跟上去看他們要把他帶去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