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音室裡,海浪拍打礁石的聲音徐徐流淌。
沐浴着白噪音,秦怿凝神聚氣,牽引着精神觸手在江恒的精神圖景裡大清掃。
雜念碎片藏匿在犄角旮旯裡,這活兒重複性極強又費神,漸漸的,秦怿開始哈欠連篇,思緒亂飛。
這幾天他和江恒氣氛尴尬,雖然這是秦怿單方面覺得,畢竟江恒一如既往地探不出太多情緒。
但江恒對他倒是關心不減,說好搭檔幫忙上分也是一次不落,每次下訓後,還總黏着秦怿要精神疏導,跟個沒事人似的。
秦怿前陣子還願意跟江恒不痛不癢閑聊幾句,自從捅破那層窗戶紙後,橫在兩人之間那無法忽視的鴻溝明晃晃擺在眼前,殘忍而刺眼。
江恒的性格能讓他屏蔽一切,可秦怿沒這麼心大。
理性上明白需要再找個時機跟江恒聊聊,但瞧見江恒一副無所謂的模樣,秦怿又無奈又惱。無奈江恒的遲鈍,氣自己慫,也氣自己一面對江恒就犯别扭病。
江恒又不是什麼洪水猛獸!還怕他吃了我不成!秦怿在心裡給自己打氣道。
這麼想的,動作幅度一大,精神觸手不小心抽扯到江恒的精神思緒,耳畔忽然傳來江恒倒抽氣的聲音。
秦怿心下一驚,下意識就想說抱歉。可眉毛一挑,忽一轉念,天天被這人折磨得茶飯不思,也得讓他吃點苦頭,不由得冒出了壞心思。
精神圖景的雜念清理得差不多,就剩幾個漏網之魚,秦怿便故意擺弄着精神觸手亂揮,江恒時不時被牽扯到思緒,猛一吃痛,抽氣聲在靜音室裡此起披伏。
玩上頭了,秦怿越戰越勇,剛想再發力,手腕忽然被人握住,江恒的手心很熱,燙得秦怿一激靈,“……嘶,你累了就别清理了,我沒什麼事了。”
“誰累了?看不起誰呢?!”
“沒……那你繼續……”
聞聲秦怿又忙乎起來。
可耍人玩也得對方着道才行,江恒痛得呲牙咧嘴,眉頭緊蹙,卻仍一聲不吭,任由他鬧。
真沒勁。秦怿頓時洩了氣,快刀斬亂麻将剩下的雜念清理幹淨。随即收回思緒,側身往沙發上一靠,Lucky見勢跳到主人的手背上,用腦袋蹭着他的骨節。
噪聲海豚的噪音對精神力的侵蝕性強,一場任務下來,Lucky也神色蔫蔫,秦怿用骨節刮着它的羽毛,讓這小家夥舒服一點。
“Lucky看起來不開心。”耳畔忽然傳來了幽幽一聲,秦怿眼皮都不想擡,輕哼了聲,腿一翹,身子一轉,給江恒留下個背影。
死木頭。我看起來也不開心。秦怿腹诽。
見秦怿沒有搭話的意思,江恒剛張開嘴隻得合上,思來想去,便擡手按下呼叫鈴,讓助理員幫忙送來兩杯橙汁。
“我點了兩杯橙汁。”
“哦。”秦怿有氣無力哼了聲。
語畢,靜音室裡又隻剩下滾滾海浪的白噪聲。
秦怿背對江恒,百無聊賴地逗着Lucky打發時間;江恒則注視着秦怿的一舉一動,思緒萬千,話在口中打轉,卻凝不成一句合适的開場白。
平日裡Victor總會揮舞着肉墊跟Lucky玩,今天也感覺到氣氛不對,不敢輕舉妄動,隻得一動不動趴在江恒腳邊,跟主人一般,眼巴巴地看着秦怿的方向。
靜音室的寂靜被突如其來的一聲悶響打破,像是有人摔倒而撞到門闆,門鎖因為撞擊發出咔哒咔哒的聲音。
秦怿一激靈,下意識轉過頭與江恒對視,兩人默契起身,江恒伸手一攔,先行一步上前開了門。
大門一敞,靠在門上的人直直往江恒的方向倒來,江恒眼疾手快扶住那人的肩。
“路易斯?”秦怿從江恒身側探出頭來,看清來者那面無血色的臉,聲音頓時急促起來,“你還好嗎?!”
“79号靜音室。您點的橙汁。诶?!”送橙汁的助理員看見路易斯被江恒攙扶着,精神狀态差得臉色煞白,像是快要口吐白沫一命嗚呼。驚得手一抖,幾點橙汁飛濺淌落在餐盤上。
“這位哨兵你還嗎?!沒服用向導素嗎?”
“有……就是不知道為什麼還是頭暈……”路易斯噓噓地應道。
秦怿見勢從助理員手中接過橙汁,厲聲道,“他精神受損嚴重,向導素一時半刻壓不住,扶他進屋,我來。”
白噪聲被調至最高檔位,路易斯靠在休息沙發上,額頭上的細汗接連不斷,整個人不由自主地在發抖。
這是路易斯第一次參加全息實戰訓練,偏遇上的是噪聲海豚這種戰力非同一般的硬茬,對于沒實戰經驗的B級哨兵而言并不友好,且訓後安撫也做得一塌糊塗。
公會有時也是瞎安排。秦怿哼了聲,正凝神聚氣準備潛入路易斯的精神圖景時,手腕忽然被人握住。
“你要幫他做精神疏導?”江恒冷不丁地來了句,語氣聽起來有些生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