注射安神劑後昏昏沉沉的,江恒甚至想不起有沒有吃晚餐,迷迷糊糊間倒頭就睡,連窗簾都沒拉好。
陽光便逮着空從窗簾縫隙中透進來,亮得江恒眉頭一皺,眼皮掙紮了幾下,醒來才發現竟一覺睡到中午了。
像宿醉般的頭疼欲裂。人還懵着,就見擱在床頭櫃上的通訊儀不停閃着紅點。
什麼消息要往通訊儀上發。
江恒睡眼惺忪地摸來手機,隻見跟周秉正的對話框裡赫然堆着個2TB的大文件,文件名稱是“哨兵江雄事件”。
睡意頓時全消。
三年來江恒從未放棄找尋父親之死的真相。雖然親眼所見父親羽化後犧牲,但冷靜複盤與事件相關一連串的配隊、救援,以及最終的審判結果。
除去秦怿,給予所有相關人員的懲罰都不痛不癢,秦怿便順理成章成為唯一的罪魁禍首。
再如何崇尚規則權威,江恒仍難以說服自己百分比信任這套說辭。
謠言像一陣風,掠過每個人的耳畔,有人聽了半截話,有人稍微加工潤色,便漸漸傳成秦怿就是害死江雄的兇手。
曾經連江恒也一度深信不疑。他表明絕不與向導結合,大量服用安神劑,言聽計從周秉正的一套說辭,想變成像戰鬥機器般的黑暗哨兵。
可每當江恒一旦有尋找蛛絲馬迹的迹象,中央塔卻總拿信息不對外公開來搪塞他。連周秉正都三番五次表示無能為力。
看見這求而不得的文件,沒來得及細想,江恒便盤腿坐在床上,翻看起百來個視頻。
江雄事件一時引發軒然大波,牽連的人員衆多,文件夾裡的視頻分類清晰,作戰指揮部,公會,同行隊員,支援隊,江恒依次下滑,指尖最終停留在标明“秦怿”的文件夾上。
大大小小幾十個視頻,平均時長近一個小時。江恒心一揪,當時秦怿幾乎除了吃飯睡覺,就在接受各式各樣的審訊。
除去審判結果登上新聞的視頻,其他的所有并未對外公開。屏幕随着指尖滑動,江恒被一個帶着星号标的文件暫停下動作。
按下播放鍵後,江恒莫名地感覺到不安,不由得屏住呼吸,一幀一幀,每一個字句都不敢放過。
“秦向導,根據飛行數據,你在距離南部森林三十公裡左右的地方,一直盤旋不動,磨蹭了快十分鐘才繼續前行。”李真的聲音尖銳,刺入江恒耳朵。
鏡頭裡秦怿臉色煞白,置于桌上的指尖不可控地打着顫,江恒也不由自主同他一般微微發抖。
耳鳴聲叫嚣,眼前霎時一片空白。耳畔忽然若有若無環繞着周秉正的一字一句,如同夢魇裡那抓不住趕不走找不到的鬼魅。
“你又能保證秦怿不會?!”
“三年前就是秦怿救援失誤,直接導緻你父親的死!”
恰時,視頻裡周秉正的聲音幽幽傳來,“秦怿,你在出發前攝入了雙倍神經增強劑。副作用第三項,空間感知失調!”
江恒的腦袋裡頓時嗡嗡作響
“能掌握哨兵精神的向導,會這麼好心全心全意幫助哨兵?”
“當年,要不是秦怿支援延遲,要不是那幫向導不靠譜,雄哥他也不會……”
安神劑的副作用,加上不按時吃早餐的暈眩感,還有腦袋裡雜亂無章随意拼接的信息,全然混作一團,江恒被折磨得頭疼欲裂。
“向導就是不靠譜。擁有頂級天賦的哨兵,就應該獨立,實現自我。”
“小恒,老師不會害你。”
好幾個聲音在江恒腦袋裡此起披伏,吵得他天旋地轉。
他用力掐着太陽穴,想用痛感抽離情緒,恰時左手腕上的聲紋項鍊從從袖口中一晃而出,銀光乍現,江恒像是抓住救命稻草一般,撫過那道手鍊,細細地摩挲着。
可腦海裡狂妄叫嚣的混亂雜念,敢走尚存的理智,被操控的思緒胡亂搭線,最終拼接成秦怿就是害死江雄的兇手。
大腦下達指令,江恒猛地一拽,手鍊不堪如此大力,鍊條崩斷,海浪聲紋被壓得彎折,面目全非。
冷汗驟然俱下,江恒盯着躺在手心裡支離破碎的手鍊,大喘着氣。
當手機第三次發出振響,江恒像是才回過神來,打着顫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動了好幾次,米亞那大喇喇的聲音終于傳了進來,“太陽打西邊出來了啊,阿恒你睡到這個點呢?快下來吃飯!”
“我靠你今天臉色怎麼這麼差?!”米亞打量着江恒那沒有血色的嘴唇,不可置信地把沒動過的雞湯推到他跟前,“來多吃點。我靠你這是幹嘛了?又做噩夢了?還是想餘阿姨了?”
江恒夾面的筷子一頓,注射安神劑後這兩天昏昏沉沉的,一時竟記不起明天是母親餘豔的忌日。他拗不過米亞,就着喝了口雞湯,才回話道,“沒什麼……”
“明天我陪你去看看餘阿姨嗎?”米亞話音剛落,又自言自語道,“不對,咱都回來了,從前都是秦怿跟你去的,讓他陪你去吧。”
一聽見這名字,江恒捏着勺子的手指,卻情不自禁地用力得泛紅,像是要将它折斷一般。
“我自己去。”
秦怿盯着跟江恒的聊天界面發愣。
兩人的對話仍停留在前天秦怿的那句道歉上。整整兩天了,居然都騰不出時間回句話,今天還是周三休假日。
這人兩天都不看手機的嗎。秦怿有些煩躁地上下滑動着屏幕,可如何折騰,消息仍停留在兩天前。
打字欄裡不斷閃爍的光标像在催促秦怿該先發制人,秦怿歎了口氣,剛擡起手想準備在對話框裡打字,界面上方突然彈來了秦熙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