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者無意,但聽者有心。江恒心下一緊,沒控制住手上的力道,猛地一捏,茶水濺上虎口,燙得江恒一激靈。
“诶?!怎麼了這是?”紀蓉剛想拉過江恒的手,急救室上方的紅燈突然熄滅,随即房門洞開,文欣推開急救室的門,開門見山道,“小怿沒事了,不用擔心。”
面前三人的表情都肉眼可見松了下來,連江恒一直緊繃的身體,也終是放松下來,他趕忙應聲道,“那我們可不可以……”
像是早料到會有這樣的問題,文欣繼續說道,“小怿的精神狀态才剛穩定,現在還十分敏感,進去看望會打擾到他,我給小怿服用了安睡劑,讓他好好休息吧。”
話音剛落,江恒神色一暗,他從虛掩的門縫中偏過頭望去,秦怿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左手背上紮着針管,藥瓶裡的藥水有節奏地從高處落下,順着管道流入靜脈,和他之前從南部森林回來時的場景如出一轍。
秦怿的臉色仍煞白得沒有血色,被子壓在身上看不太清胸腔的起伏,要不是左側的心電圖像過山車般起起伏伏,他就像已然沒了氣息。
江恒喉嚨一緊,這是秦怿第二次舍身救他。
竟有兩次了,秦怿拿着自己的命,幫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
要刻闆的說一命還一命,秦怿早就再也不欠他什麼。
周秉正常說向導不靠譜,明明有天生穩定精神的能力,卻是戰場上的花瓶,大多數沒法參與實戰。向導去前線不過是浪費人力,還不如給哨兵研制能夠穩定精神力的藥物,讓哨兵真正獨立。
周秉正一直對向導嗤之以鼻,認為正是因為向導的救援不靠譜,才導緻江雄之死。江恒從前一度深信不疑,可回到總部之後,與向導一起參與實訓,一起出行任務,他們确實鮮有像秦怿那般強大的攻擊力,但會盡自己最大的能力保證哨兵能夠發揮出最強攻擊力,并且保護哨兵。
就像秦怿在最後關頭無聲施展的精神屏障,讓江恒僅受到一點可控的精神創傷。作為前線戰士,遭遇二十多米高的觸手拍打,身體上卻毫發無傷。
江恒頓時聽見信念崩壞倒塌的聲音。他眉頭緊皺,右手情不自禁捏緊拳頭。
“小恒?”一道溫柔的女聲讓江恒回過神,不知什麼時候文欣已走到面前,“我剛忘說了,等安睡劑生效後,小恒你可以去病房裡照顧小怿。你們精神圖景相通,多陪陪他,有助于他的恢複。”
“好的文老師。”正中下懷,江恒的神态都揚了起來,他點了點頭,“叔叔阿姨,文老師你們先去吃飯吧,這裡有我呢。”
聽聞江恒能進去照顧秦怿,紀蓉也放下心來,“小恒你也照顧好自己。你和一鳴也快去吃飯吧。”說罷,招呼着文欣和秦景明就往餐廳的方向走。
跟長輩們道了别,江恒一股腦就想往病房沖,被站在門口的護士用“病人服用的藥物還未完全生效需靜養”給回絕了。
“先吃飯吧阿恒,米亞在群裡喊了。别太緊張,欣姐都說秦怿沒事的。”陳一鳴擡手摟過江恒的肩,就要往餐廳的方向帶。
可江恒仍站着不動,又向前了步,像是還想再跟護士商量,陳一鳴便見機行事補充了句,“你不好好吃飯,秦怿知道會更好不了的。”
江恒這才舍得挪了挪腳步,跟陳一鳴一同朝餐廳的方向走去。
剛走出醫院,江恒憋了好一會的話終于找到說出口的機會,便徑直朝陳一鳴開口道,“一鳴,我一直想問,你之前說秦怿他有混沌抗性是什麼意思?向導的混沌除了精神屏障破碎,就隻能是情感超載,秦怿他怎麼會……”
“阿恒,這事我不好給你說,等秦怿醒了你好好問問他吧。咱先吃飯吧,吃完你回來看看秦怿。”
江恒張了張嘴,還想說點什麼時,見陳一鳴擺出一副不想再繼續這個話題的表情,便識相地點了點頭,嗯了一聲。
離餐廳僅剩幾步的距離,江恒的通訊儀突然響了,來者是周秉正。
江恒蹙了蹙眉,還是側過身準備往領袖辦公室的方向走去,“一鳴你先去和他倆去吃飯吧,周領袖現在找我去辦公室一趟。”
聽見周秉正的名字,陳一鳴咬了咬後牙槽,“好嘞,忙完記得早些吃飯。”
待到江恒應聲準備轉身離開,陳一鳴深吸了口氣,盡量用着平常的語氣補充道,“阿恒,遇到事情多用自己的眼睛看,少聽别人說。”
恰到好處的一聲,像是棒槌敲響警鐘,振聾發聩。
江恒突然感覺到一直堵在心頭的疑問有了眉目,他嗯了一聲,堅定而有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