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聲響過後是一陣叮叮叮的動靜,秦勉傳過來一堆電子劇本。
【你先看看這些本子,喜歡哪個跟我說】
他好像默認她來這酒宴就是向他妥協。
祝今窈心裡蹿起股火,憤憤不平起來——她簽的哪是經紀合約,這簡直就是賣身契!慘無人道,喪盡天良,逼良為娼……
正腹诽着,手機嗡嗡震動起來,她不耐煩地低頭,以為又是秦勉,看到備注卻一頓。
是母親方覃的電話。
她接起來。
簡單詢問了兩句她的近況,方覃才道明來意:“窈窈,我記得你租的那個房子是不是套三戶型的啊?”
祝今窈心不在焉地嗯一聲。
“那正好,你梁叔叔的侄女在江嶼讀書,今年畢業,實習的地方跟你小區挺近,反正你也一個人住,不如——”
“不行。”祝今窈微微蹙眉,“我這房子隻有一張床。”
祝今窈的家庭情況有點複雜。
她九歲那年父親出軌初戀,堅決要與方覃離婚。
很快方覃與梁祯再婚。梁祯是開飯館的,生意在本地做得不小,兩人不久就有了孩子,也就是她的弟弟梁瑞。
方覃潛意識裡覺得是她不夠好才被丈夫抛棄,于是對梁祯和他家裡的事兒愈發上心。
梁祯家裡人覺得她是二婚并不待見她,再加上她總是卑躬屈膝小心翼翼,也就愈發嚣張刻薄。
祝今窈勸說過母親,也替她出過頭,但她非但不聽,反而覺得女兒性格乖張,不尊敬長輩。一來二去,母女關系漸行漸遠。
“倆小姑娘,擠擠。”方覃還在費勁心力勸說她,“再說你不是怕黑嗎?你堂妹陪着你多好,還省電費。”
聽見最後,祝今窈晃了晃神,久遠的記憶被喚醒。
自打記事起她膽子就小,晚上不敢一個人睡。以前父親不常回家,她和母親一起睡還好。
後來父母離婚,她跟着方覃來到梁祯家裡。自己一個房間睡。
梁祯脾氣不好,又摳門,經常因為小事罵罵咧咧,所以就算再害怕,她也不敢光明正大的開燈睡,隻敢偷偷把台燈開到最低檔。
沒幾天被方覃發現,說她浪費電,讓她努力克服恐懼。
但這個恐懼直到今天她也沒能完全克服。
“窈窈?”
思緒從回憶裡抽離,祝今窈再次拒絕,挂斷電話,身後忽然傳來一陣喧雜聲。
酒席結束了,大家正往外走。
祝今窈趕忙回包廂拿出外套和包,不顧秦勉眼神示意,慢吞吞地落在隊伍最後,打算一會兒偷摸逃走。
就算以後被雪藏,或者和公司解約打官司賠償高額違約金,她也不可能向秦勉妥協。娛樂圈是大染缸不假,但她是有底線的。
誰料走了沒兩步,前面的人猝然停下。
“付總?我說今天怎麼突然洋洋灑灑下了場瑞雪,原來是有貴客光臨。來雲頂了也不和我說聲,我好讓人給你安排……”
“……小程總日理萬機,這不是怕叨擾你……”
模糊的交談聲飄到耳邊,聽起來像付聿碰見了熟人。
祝今窈并不關心,停在原地,用手機打車。
跟在付聿身邊的秦勉笑容卻僵住。
他曾在一個高檔投資酒會見過這家酒店的老闆程景惟。作為雲醒集團的獨子,權勢地位不必多說。
而站在程景惟身邊的那個男人,跟付聿颔首打過招呼,就繼續旁若無人地低頭看手機。
混迹娛樂圈多年,秦勉别的不行,但記臉一絕——他一眼就認出,這人,是祝今窈的男朋友。
他全程連句話都沒說,姿态松弛,神色寡淡,但從付聿和程景惟對他的态度來看,來頭顯然不小。
寒暄了陣兒,程景惟側眸打量兩眼秦勉:“這位是?”
秦勉連忙穩住心神,自報家門後伸出隻手:“程總,久仰大名!”
程景惟颔首,兩隻手在空中交握一瞬後松開。
接着,秦勉故作鎮定地把手伸向他旁邊的男人,顴骨的肉擠成一團:“又見面了,怎麼稱呼?”
男人置若罔聞,一隻手插兜,另一隻握着手機打字,直到回完工作消息才掀起眼皮看他一眼。
秦勉被他看得後背發涼,谄笑:“不記得我了?我是小祝的老闆,咱們前幾天才見過。”
靳崇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秦總是吧。”
他沒什麼情緒,咬字輕卻清晰,渾身那種冷又目空一切的氣質愈發濃烈。
秦勉心生戰栗,見他根本沒有要跟自己握手的打算,舉在半空的手讪讪地縮回,為掩飾這份窘迫,想也沒想往後看一眼:“小祝啊。”
其餘人紛紛順着他的眼神扭頭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