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頓飯結束,程景惟站在酒店門口點了根煙,看着兩輛車的燈光駛遠,才側頭看靳崇:“你怎麼想的?”
靳崇沒回答他,視線淡淡地落在他咬着的煙上,程景惟摸索了下,取出兜裡四方的煙盒和冷硬質感的打火機,扔給他。
他接住,低頭,咔哒一聲,修狹指尖撩起一束光焰。
火光映在他漆黑的眉宇間,瞳孔裡的冷意清晰可見。
程景惟笑了聲:“了不得,不是戒了嗎?”調侃後,他轉回正題:“不是,你怎麼想的?”
靳崇冷淡地看他一眼:“我能怎麼想。”
“别告訴我你沒看出來你弟對她有點意思,你們這算怎麼回事?”程景惟皺眉。
“你想多了。”靳崇目視前方動作緩慢地抽煙,看都沒看他。
剛才好友寥寥兩句話簡單解釋了那晚的誤會,程景惟很清楚他們之間沒關系,但還是笃定地說:“跟我還裝。”
太反常了他之前那些行為實在是。
而且既然坦蕩,方才為什麼在包廂裡打斷他的話,明顯就是做賊心虛。
天邊的月亮很遙遠,甚至迸射出疏離又凄冷的寒芒,空氣中彌漫着潮濕的氣息。
刺骨的冷風撲過來,把萦繞在靳崇周邊的煙霧吹散,也把他剛韌的黑發撩起,他淡笑了下:“真是什麼都瞞不了你。”
程景惟聽到他承認有些意外,怔了怔,微挑眉尾看他:“所以,你這是打算讓給你弟?”
倒是符合他一貫的作風。
“讓。”靳崇咀嚼這個字,有些好笑地擡起眼,“他不需要我讓。”
程景惟懶得管他,抱起胳膊抽煙:“嗯,真大度,你等着她叫你哥就開心了。”
***
次日,依舊是在會議室圍讀劇本。
中午祝今窈忘記點外賣,隻能去酒店餐廳吃,餐廳人多,基本沒有空位,正準備打菜回房間吃時,周霁喊住了她:“今窈,這裡有位置。”
她扭頭一看,周霁旁邊确實有個空位,端着盤子過去坐下,發現鄭季清和靳崇也在。
日頭有些毒辣,陽光穿過玻璃窗投在餐廳桌椅上,祝今窈坐下,金線一樣的光落在她臉頰,連透明的絨毛都清晰可見。
鄭季清擡頭瞅祝今窈了眼,意味深長地說:“難為你了今窈,跟領導一起用午飯。”
不像生氣,倒像是故意在打趣她。
祝今窈從盤子裡擡頭,迷茫地啊了聲,沒懂,不經意撞上靳崇清清冷冷的眼神,愣了兩秒,遲鈍地記起昨天跟靳淮說的話。
——“沒事誰願意和領導一起吃飯呀?”
什麼啊。
他竟然出賣她。
祝今窈臉窘迫地一紅,心虛地别開眼,弱弱地辯解了句:“不是,我那是開玩笑的。”
鄭季清見狀哈哈大笑,表示理解:“我懂,我懂,哎你們現在這些年輕人呀。”
“……”
算了,祝今窈把頭埋進盤子裡吃飯,吃完火速逃離現場。
吃完還能午休一段時間,她回到房間,剛打開微信準備質問靳淮,聊天框裡彈出一張圖,她點開一看,是星舟溪山團建的行程。
這張圖片及時地澆滅她胸腔裡的火,她捧着手機,好奇地放大圖片,一個字一個字地查看。
當看到今晚組織的活動是爬山時,手指一頓,笑容僵在臉上。
溪山确實能爬,但是一月份爬山就有點過分了吧。
祝今窈從小就氣血不足,體力不好,體測各種項目都倒數,想去參加團建隻是想和他多點接觸機會,爬山不行,她會累死。
指尖往後滑,爬山兩個字後面還跟着個括号,括号裡寫着“自願參與”。
祝今窈抱有一絲希望地問靳淮:【你今晚要爬山嗎?】
靳淮這次倒是很直白,沒賣關子:【當然】
祝今窈深吸一口氣:【怎麼不白天爬?晚上多冷呀,還看不見路】
靳淮:【看日出】
視線在這三個字上定格許久,祝今窈眨了下眼睛,突然改變主意。
翻行李箱找出自己的長款羽絨服,帽子圍巾暖寶寶,松了口氣,決定晚上再喝包感冒藥,提前預防一下。
晚上九點結束工作,祝今窈簡單吃了點,換上厚外套,裝備齊全地打車去溪山的進山口。
天色很黑,周圍亮起燈光,在進山口等了會,一輛大巴駛來。
行程圖上有車牌号,祝今窈有印象,因此很确定這就是星舟的車,目不轉睛地盯着乘客一個接一個從車上走下,直到司機把車門關上,也沒看到靳淮。
把車泊到停車位,靳淮拎着車鑰匙下車,眼睛一眯,看到站在大巴前的祝今窈。
她從上到下裹着件黑色長款羽絨服,風一刮就能吹跑似的,戴着那頂熟悉的白色毛絨漁夫帽,頭發垂散在胸前,灰色圍巾包裹下半張臉,一雙清湛動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大巴。
靳淮不由挑了挑眉梢,有些意外,她看起來很柔弱嬌氣,不像會來爬山的人。又看了她會兒,跟從副駕出來的同伴說了一聲,他擡腿走向她。
正皺眉踮腳從人群中尋找,有人拍了拍她的左肩,她下意識扭頭,沒看到任何人。
“你還真來了?”一道清冽疏懶的聲音從右側響起。
祝今窈循聲向右扭頭,年輕高挑的男人就站在身邊,他穿了一身黑色的硬殼沖鋒衣,拉鍊拉到頂,瘦窄的臉英俊冷白。
看到他,她不禁松一口氣,笑了下:“你好幼稚。”
“第一次冬天爬山?”靳淮垂眸看着她,懶散地雙臂抱胸,“你穿這樣這不行,山裡晚上比較潮濕。”
祝今窈低頭看看自己:“不可以嗎?這是我最厚的外套。”
“走,帶你去買。”靳淮收回視線,轉身往一旁的商店走去,在店裡掃視一圈,挑了個白色抓絨衣和淺紫色戶外沖鋒衣,老闆迅速拿出件新的給他。
他挑的都是保暖性最好的,山上的商店也要比普通商店貴。
靳淮一隻手抓着衣服,另一隻手從口袋掏出手機,祝今窈急忙制止,擋在他前面掃碼:“我自己付就可以。”
剛打開手機,碼還沒掃上,衣領就被人揪住,往後扯了把,她眼睛睜大,耳畔是男人低低的笑聲:“沒有讓女孩付錢的道理。”
祝今窈一愣,說聲謝謝,乖巧地把手機收了回去。
買完,她直接在店裡換了衣服,靳淮将她換下的羽絨服放進車裡,兩人從入口進山。
路不算黑,但也絕對算不上亮,靳淮瞥她一眼:“你真是第一次爬山?”
祝今窈低頭看着腳下的路,嗯了一聲:“我老家其實有很多山可以爬,有好多外地人還專門來爬山,但我不太喜歡。”
至于現在為什麼要爬山,原因他們都心知肚明,靳淮扯起唇角:“那要是一會兒你堅持不下來怎麼辦?不到山頂可沒有纜車給你坐。”
“我會堅持下來的。”
她話說的堅定,靳淮輕嗤了聲,心想就你?這條路線全程九公裡,要走五六個小時,他側頭斜睨她,一雙明晃晃的眼眸映入眼底,黑夜中格外明亮。
他擡頭看了眼天上的星星,又看一眼她的眼睛,覺得星星的光都比之黯淡不少,情不自禁笑了聲:“真的?”
“真的。”怕他不信,祝今窈舉了個例子,“我們高中軍訓的時候出去拉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