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出現,躺在病床上看電視的小孩就立刻認出她,眼睛又大又圓,怯怯地叫她姐姐。
來之前,她搜過這種白血病,治愈率很高,但治療過程很痛苦。
疾病從來都是很可怕的事情,她深呼吸一口氣,自然地跟小孩說笑。
踏出第一步,後面就好走了。
她來也不是為了誰,隻是讓自己心裡好受一點。
琢磨着徐悅買飯快回來了,祝今窈跟祝俊浩告别,剛邁進電梯,一隻手匆忙攔住了電梯門。
“等一下。”
電梯受到感應自動敞開,徐悅的臉出現在視野裡。
祝今窈心裡歎息一聲,最後還是要碰上,午飯時間電梯裡人很多,她面不改色地從電梯裡出來:“還有事嗎?”
徐悅把手中用小碎花透明塑料袋包裝的玩偶遞給她,一臉腼腆和愧疚的笑容:“謝謝你來看浩浩,這個是浩浩送給你的禮物,剛剛忘記給你了。”
祝今窈低頭看着她手裡的西高地小狗,眼神有些難言的複雜。
“不用,你讓他拿着玩吧。”
她家裡有一袋子一模一樣的。
徐悅看着她,有些話就這麼說出來:“我欠你和你媽媽一句對不起。”
“别,我可不是來聽你說這些的。”祝今窈讨厭“對不起”這三個字,更讨厭自己不合時宜的心軟,看着眼前這個面容憔悴的女人,怕說出“沒關系”三個字,她緊緊地抿住唇。
大概也知道她不願意跟自己說話,徐悅沒再多說,把玩偶塞進她懷裡就跑開了,祝今窈朝她的背影欸一聲,皺皺眉,覺得這一家人怎麼都聽不懂人說話,她說不要就是不要。
盯着玩偶看了半天,她搖搖頭,還是拿着下了電梯。
許久沒回家,打車回到九鏡水岸後,祝今窈第一件事就是仔細檢查門口的牆上有沒有标記,沒有,才放心地開門進去。她沒什麼胃口,也就沒吃午飯,躺在沙發上跟靳淮打電話。
結束通話,在家裡睡了一下午覺,被堅持不懈的敲門聲吵醒。
睡眼惺忪地從貓眼裡瞄了一眼,祝今窈立刻清醒,大聲說句稍等一下,跑到衛生間裡收拾了收拾自己,又迅速整理了下屋子,才去開門。
天色漸漸昏黑,樓道裡燈光有些暗,靳淮雙手插兜站在門口,穿着休閑的白色棉服和黑色直筒褲,促狹地看着她。
祝今窈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輕咳了下,問道:“要進來坐一下嗎?”
靳淮一挑眉,視線穿過她往裡面看去,看了兩眼就收回:“下次吧。”
“那你再等我一下。”
祝今窈進去換鞋拿外套,出來時,看到靳淮站在隔壁門口,手裡夾着一支煙。
她走過去摁了電梯,随口問一句:“平時怎麼不見你來找你哥玩呀?”
靳淮懶聲道:“工作忙,哪有空。”
電梯到了,兩個人進入電梯,靳淮無聊地看着樓層顯示器,忽然啧一聲,似乎是不可思議:“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還正好住隔壁。”
這話簡直說到祝今窈心坎上,她添油加醋地描述了一遍劇本圍讀前知道誰是靳崇的情景,靳淮在一邊勾起唇緩緩笑了。
“所以他怎麼會買這裡的房子?”祝今窈順勢問出好奇的事情。
靳淮眯眼回想了下,好像是有什麼原因,但他不記得了:“誰知道呢。”
他的車就停在單元樓前的綠化帶旁邊,顯然是随便停靠。旁邊胡亂停放的車子主駕的車窗玻璃上都被物業貼上了“消防通道,禁止占用”的紙條,可能是看這車貴,物業沒敢貼紙條。
祝今窈看了兩眼主駕的車窗玻璃。眼神被靳淮捕捉,他懶洋洋問:“會開車嗎?”
她遲疑地點點頭,又搖搖頭:“會是會,不過很久沒開了。”
豈止是很久,考完駕照她就沒再開過。
靳淮把鑰匙扔給她:“那你開吧。”
祝今窈下意識接住鑰匙,猶豫地打量了兩眼車:“我……我給你撞了怎麼辦?”
她可賠不起。
“那你就慢點開,反正也不急。”
祝今窈沒再拒絕,打開車門坐進去,開火之前問他:“你買保險了沒?”
靳淮慢悠悠朝她看過去,一臉“你覺得呢”的表情:“大膽開。”
車子又不能不買保險。
“我是問你呀,你。”
“……”靳淮被她一本正經的表情吓到,忽然後悔,“算了,你下來。”
祝今窈調了調座椅,握住方向盤,十根手指張了張,眼睛明亮:“不行,我忽然有點手感了。”
過了會,又迷茫地問:“油門是哪邊來着?”
靳淮:“下來。”
他一開始就不該開這個口。
祝今窈沒忍住笑了下:“開個玩笑而已啦,别緊張。”
車子順利地駛入主車道,速度不快,但意外地穩,就像她這個人一樣,看起來毛毛躁躁,但其實也挺靠譜。
靳淮支着臉看她,她很認真,纖薄的背脊筆直,細瘦白皙的手握着方向盤,開車的樣子像學校裡那種認真踏實、一絲不苟的優等生。
祝今窈知道他在看她,但完全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也沒法思考他在想什麼,因為她一心不能二用:“你别打擾我行不行,不然真的會出事。”
“我哪裡打擾你了?”他都沒動一下,也沒說話。
祝今窈理直氣壯:“你看我就是在打擾我。”
靳淮眼裡泛出淺淡的笑意,收回目光。
祝今窈:“我們去哪兒?”
“先往前開吧,我找找餐廳。”靳淮垂眸打開手機,鎖屏頁面上湧出一條微博推送。
【施聆月發文爆唐熹知三當三】
這兩個人名他都不陌生,臉色倏地沉下來。
順着推送點進微博,娛樂榜熱搜前十都是相關話題,熱搜第一#唐熹小三#後面跟着暗紅色的爆字。
靳淮浏覽着熱搜詞條,眼中情緒愈發陰冷。
前面的路口似乎出了交通事故,幾個交警站在那裡,熒光背心反着亮眼的光,附近圍着一群看熱鬧的人。
祝今窈緩緩踩住刹車,不近不遠停在一輛車後面等車流疏通。她扭頭看了看靳淮,他正擰眉盯着手機,屏幕白色的幽光照在他俊雅挺秀的側臉上,神情深沉凝重,車廂裡氣壓很低,她不禁問:“怎麼了?”
靳淮擡眼看了看她,正要開口,施聆月的電話冷不丁彈出來。
他接通,沒等對面說話,就冷聲道:“你要多少?”
夜幕低垂,霓虹燈缭亂刺眼,交通堵塞得不行,沒素質的喇叭聲叫罵聲接連響起,靳淮被周邊環境擾得心裡燥意更甚,皺着眉頭把手機從耳邊挪開,看祝今窈一眼,沉聲說:“公司出了點事兒,你自己先找個地方吃飯。”
說完,他又把手機貼在耳邊,敞開車門出去,祝今窈撐大眼睛叫了他一聲,完全被他無視。
那道高瘦身影大步流星地穿梭在衆多車流之間,很快消失不見,她不可思議地盯着他消失的方向,握方向盤的手心逐漸涼透。
他就這麼把她丢在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