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王家先前主要做的是布料這方面的生意,這些年來生意不好不壞,還有走下坡路的趨勢。
王家自然不滿足于現狀,這些年來沒少在染料和技術上下功夫,銀錢砸進去不少,進步是沒有的。族裡其他幾房的人開始有意見,鬧着要分家。
他們大房煩不勝煩,又厭煩了那些族人平日指手畫腳,索性便分家了。誰曾想分出去的族人和競争對手狼狽為奸,洩露生意機密,狠狠捅了他們一刀,讓他們損失慘重。江州其他富商也蠢蠢欲動,随時準備落井下石。
就在這時候,他的外甥女洗刷冤屈,從冷宮中出來,一躍成為了婕妤。
接下來的日子就跟做夢一樣。戶部上門,給了他們王家售賣白砂糖的憑證。
他們王家能夠靠着這憑證去皇家糖坊拿貨。
戶部還說了,在三年内,隻有王家能拿到憑證。三年後,隻要王家沒有犯下什麼錯誤,江州隻會有王家擁有這憑證。目前為止,王家在京城、江州、餘州、陽州等大齊各地都開了二十多家糖鋪,銀子也源源不斷地湧了過來。
尤其這生意暫時隻有王家做,又有皇家做靠山,連帶着他們的布料生意都沾了光,他們根本不用打點各處關卡,賺錢從未如此易如反掌。
獨占三年的白砂糖售賣權,他們做夢都不敢夢這麼大。
這都多虧了宮裡的外甥女。
王瑞霖想起那些分出去的族人們悔不當初的嘴臉,隻覺得先前堵在胸口的郁氣一掃而空,隻餘下暢快。
看完賬本後,王瑞霖開始寫信,信上不僅寫了糖鋪的情況,還提了他打聽到的關于娘娘的一些事情。
他腦海中不自覺浮現出娘娘小時候的模樣,那時候的娘娘粉雕玉琢的,跟年畫中觀音童女一樣可人疼,說話還伶俐,能讓人疼到心坎裡。
半年多前,得知外甥女被打入冷宮,在京城的王瑞霖心急如焚,他們王家雖然有錢,妹夫也是四品官員,但在皇家面前什麼都不是。他自然不願意相信外甥女是那種陷害别人的惡毒女子。他能做的也就是花錢打點内侍省,讓她在冷宮的日子好過些。
幸好皇上明察秋毫,最終還了娘娘的清白。
寫到後面,王瑞霖又補充了幾句,讓他爹和兩個哥哥搜羅一下庫房,看看有沒有什麼奇珍異寶,盡快送到京城來,到時候可以通過内侍省送到娘娘宮中。
他們不能仗着親戚情分理直氣壯占娘娘的好處,有來有往才是相處的正道。
除此之外,還有娘娘喜歡的幾道食譜,也得一并送來。
寫完信後,王瑞霖哼着小曲,晃悠悠站了起來。
今天心情好,再去喝點小酒吧。
啊,對,還得再多多提醒他們,可不能仗着宮裡的娘娘橫行無忌,做違背律法的事情。
他在京城中也呆了些時日,親眼目睹了許多官宦人家上一刻還高高在上,下一刻便零落成泥碾作塵。
就比如顧靖輝,這可是皇上的親舅舅,還不是說抄家就抄家,說砍頭就砍頭。
他們王家拿什麼和顧家比?
王瑞霖頓時沒了喝酒的心思,決定再寫一封信,至少得把顧靖輝的事情寫進去,讓親人警醒一下。
……
慈恩寺。
太後半阖着眼,耳邊是和尚們念經的聲音。
今年天災連連,太後索性到慈恩寺禮佛,每日抄寫經文茹素,盼着佛祖能夠看在她一片虔誠,保佑大齊接下來能夠風調雨順。
這一呆,便呆到了十一月初。
太後琢磨着十二月再回宮。
她這回求了好些護身符,定能夠保佑兒孫平安健康如意。
禮佛後太後返回廂房休憩。
剛喝了點茶,李嬷嬷白着臉走了進來,一幅受到了驚吓的表情。
李嬷嬷在太後身邊多年,見識過不少大風大浪,照理來說,不該如此一驚一乍的。除非是京城那邊發生了大事。
太後身側的周嬷嬷眉頭微皺,最後還是沒有說什麼。
太後心中一沉,“可是京城來信了?”
李嬷嬷跪在地上,嗚咽了一聲,“聖母娘娘,大老爺被斬了。”
大老爺?
太後一個用力,手中的佛珠被指甲掐斷,佛珠掉了一地。
“此事當真?什麼時候?”
李嬷嬷是從顧家出來的,她最疼愛的小兒子跟在國公爺身邊伺候,她的心早就偏向了大房那邊。她收到消息,她的小兒子……被國公爺牽連,也被問罪了,連個全屍都沒保住。
想到兒子的慘狀,李嬷嬷便悲從中來,皇上好狠的心啊。這京城裡豪族強占土地是常态,她兒子隻不過是做了很多人都做的事情,怎麼就砍了他的頭呢?
她聲音帶着抑制不住的哭腔,“皇上在兩個月前将大老爺問罪,半個月前大老爺就被砍頭了。他們都瞞着咱們。”
京城每隔一段時間便會送東西來慈恩寺,卻半點消息都沒透露。
大房的奴才說他們早就送消息過來了,卻一直沒有下文。這回大太太派下人扮作沙彌混了進來,這才順利送了信給她。
太後臉上血色褪去,盡管她不喜自己這個弟弟,冷不防知道他的死訊,還是不可避免地湧現出了一股悲傷的情緒。
李嬷嬷掏出了一封信,“聖母娘娘,這是大太太讓人送來的信。”
周嬷嬷說道:“娘娘,奴婢先檢查一下這信。”
李嬷嬷聽聞此話,惡狠狠地瞪着周嬷嬷。周嬷嬷宛若沒看到,檢查好了信,确認上面沒有添加什麼不該有的東西後才遞給太後。
太後打開信,一目十行地看完。
她深呼吸一口氣,說道:“收拾鋪蓋,準備回宮。”
她不在宮裡的這段時日,竟是發生了這麼多事!她要看看那虞婕妤是何方神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