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威斯夫特莊園比白天還要熱鬧。
華麗的魔法燈伫立在莊園入口處,寬闊的道路亮如白晝。一輛又一輛馬車在門口短暫停留,又很快被放行。
舞會即将開場,但莉迪娅還未從艾爾頓莊園出發。
她坐在柔軟舒适的沙發上,整個人陷入蓬松的裙擺裡,任由女仆姐姐往頭發上點綴一顆顆彩色的魔法小鑽石,擡眼看了看時間,忍不住再次向瑪佩爾管家确認:“真的沒關系嗎?已經快要遲到了。”
瑪佩爾非常笃定:“放心吧,我親愛的莉迪娅,這是小少爺特意囑咐過的。”
“好吧。”
頭發編好了,莉迪娅乖乖站起來,張開雙臂,等女仆姐姐最後檢查一遍有沒有漏戴首飾。
三個女仆姐姐圍着她轉了幾圈,湊在一起叽叽喳喳讨論了一會兒,替換了耳環和左手的手鍊,又往莉迪娅的發間戴了一個小小的王冠。一切準備就緒,莉迪娅試着走了幾步,站在原地輕輕跳了跳。
裙子比外表看上去更加輕盈,完全不影響跑跳,渾身上下最明顯的負重反而來源于那些鑲嵌了魔法石的飾品。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是一身進可攻退可守,堪稱全副武裝的打扮。
諾克提斯的禮服和她身上的是一套。高大俊美的青年從旋轉樓梯上緩緩而下,淺金發色在白色燕尾服的襯托下更加耀眼,長袍鬥篷在身後漾出弧度。兄妹二人如出一轍的綠眼睛互相對視,兩雙眼睛都亮了起來。
“哥哥。”莉迪娅擡頭看他,毫不吝啬地贊美,“哇,今晚很帥氣哦!”
諾克提斯看着她,面色冷峻,嘴角微動:“注意儀态,莉迪娅。”
他将沉重的白色手杖放到一旁,接過女仆手裡的披風,展開,為仰頭等待的幼妹披上,骨節分明的十指靈活翻動,系了一個牢固的蝴蝶結。
“很适合你。”
澄澈剔透的碧綠眼睛毫無保留地、信任地看着他。十年過去,記憶中那個病弱到随時都有可能夭折的孩子,在他幾乎病态的呵護下終于擁有了健康的身體。
諾克提斯沉沉地注視着她,溫涼的手指輕輕捏住她的下巴,而後整個手掌包裹上去,掌心貼着她小巧白皙的臉頰,指腹摩挲。
空氣在這一瞬間微妙地沉寂了。
女仆們顫顫巍巍低下頭,連瑪佩爾也不敢在這時候貿然打斷艾爾頓伯爵。
隻有莉迪娅毫無所覺一般,親昵地偏頭蹭了蹭兄長溫暖的手心。一如她曾經躺在床上,連呼吸都極其困難的時候,也會用盡全身的力氣來安慰傷心的兄長。
“哥哥。”她輕聲喚道,側頭在他掌心輕輕一吻,“我在這裡。”
與她如出一轍的碧綠眼睛恍然回神,多年來籠罩在他心頭的陰影,被妹妹的一個舉動輕而易舉地安撫。
諾克提斯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又是那個冷峻的伯爵大人。
他沖瑪佩爾點了點頭,對莉迪娅曲起手臂:“走吧。”
有着相似眉眼的兄妹二人站在一起,任誰都能看出他們的血緣關系,這世界上再不會有人比這對相依為命的兄妹更親近了。
由于到的太晚,幾乎是最後出場的艾爾頓兄妹遭到了全場目光的洗禮。而這一次莉迪娅在貴族們面前的正式亮相,也徹底打破了一部分人的懷疑。
居然真的讓她也活下來了……
不過幾個轉身的功夫,無數眼神交鋒,互相交換了彼此不言而喻的心思。
來得晚,最大的好處是不會立刻陷入被動社交的窘境。
莉迪娅緊緊依靠着諾克提斯,哪怕早就做好了足夠的準備,但一出場就要面對那麼多探究與打量的視線,到底讓在小鎮生活了十年的她感到了局促和不安。
這和在聖羅帝亞學校裡的感覺完全不一樣,莉迪娅可以很清楚的分辯出這種不同。在學校裡,大家都是同齡人,是哪怕彼此的家族之間素有嫌隙,忘帶筆記的時候也能别别扭扭拼桌合看的同學。
可是剛才那些人……
她忍不住再往兄長身邊靠了靠,仰頭對上他微挑的眉眼,滿眼心疼地沖他搖頭一笑。
這些年,哥哥孤身一人在王城,每天都要面對這些嗎。
諾克提斯帶着她直接向大廳中央走去,路過的人們紛紛側身避讓,兩人暢通無阻在中央堪稱視野最佳的位置站定。
周圍的人尚且來不及寒暄,莊園的主人已經開始發表歡迎辭了。
威斯夫特公爵穿了一身極其矚目的深紅色燕尾服,和燕尾服相襯的紅棕發色極盡張揚。他神态自如站在台上,高高舉起酒杯向衆人緻謝。
單看外表,很難相信這是一個已經做了父親的男人。
他的兒子,威斯夫特莊園的繼承人,赫爾曼,就站在他身後的位置。
莉迪娅一眼就看到了赫爾曼,對比了一下這對父子倆的五官,除了發色之外,兩人幾乎是從同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
人群中,同樣還有人在打量這對父子。
“你在神學院這麼久,有沒有看出端倪?小威斯夫特的位置穩不穩?”
“父親,以我的觀察,目前來看,應該沒有人能威脅他的地位。”少年低聲耳語,“他和從前一樣,傲得很,除了卡德蒙小姐,隻有巴克利家的小子能和他說上話。”
“哼,他才是真的命好。小時候長得像他母親,如今長大了倒和這老東西一模一樣。”
少年垂眸不語。
他的父親瞥他一眼,接着道:“你是我的孩子中資質最好的,不要讓我失望。”
“是,父親。”
……
開場舞,由威斯夫特公爵和一位美麗的夫人領舞。兩人在舞會場地中央相擁,不斷變換的魔法燈下,旋轉的舞步和翻飛的裙擺在衆人面前飄過。威斯夫特公爵親昵地靠近夫人,輕輕耳語了什麼,惹得那位美麗的夫人捂嘴輕笑。
莉迪娅有點好奇:“她是赫爾曼的新媽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