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城的時日裡,顧月安總是陪伴在江時甯身邊,陪她踏春,看着她胡鬧,時常下廚為她做好吃的點心。這樣一晃好多年,連他都心裡佩服顧月安的真心時,卻無意間聽見顧月安與二小姐的對話。
他便知道,此人城府極深。
反倒一直作惡的少女,顯得心思單純。
“若是不舍,大可轉身回去,跟你師兄好好談心。”他陰陽怪氣起來。
江時甯淚珠也不泛了,眼底是難以置信。
“幹嘛,你還生氣啦?”
“自作多情。”沈墨颠不自然地轉開目光,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氣什麼,明明應該看她笑話。
“有苦難言呀。我雖然不喜歡他,但現在還沒辦法對他痛下殺手。”
沈墨颠的不悅更加明顯,“小姐要是不忍心,我可以替你動手。”
“别沖動嘛。”江時甯狗腿地笑了。
他們離開營地後,一路上行人少,隻有一兩家小攤還開着。她屁颠屁颠拉着沈墨颠坐下,店家端着兩碗熱騰騰的湯圓上來,用着她聽不懂的方言說話。
叽裡呱啦的說啥呢?她唇齒間彌漫出一股芝麻花生味,吃的有滋有味。
小二自來熟的跟沈墨颠聊了好一會兒,才去忙活其他客人。
碗底的湯圓一幹二淨,連白糖兌出來的汁水都喝的一幹二淨。江時甯擦了擦嘴,發現沈墨颠正在看自己。
“我的吃相應該不會很粗魯吧。”
“不會。”沈墨颠心情轉好,嘴角挂着淡淡笑意。
不知剛才他都聊了什麼。她不通本地語言,追着沈墨颠問。
沈墨颠臉上浮現出可疑的淺紅,“店家說這裡很多好吃的,讓你多逛逛,不着急回去。”
這座不知名的小鎮就潛藏在山下,離秋園也不遠,四面環山景色秀麗。
“在這等一下。”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沈墨颠懷裡多了幾個紙袋,他發現江時甯愛吃甜,便将一條街上所有賣糖果的都搜羅起來。
江時甯咬了口花生酥,舌尖蔓延陣陣酣甜。
吃完以後,他們沿着長街漫無目的地走。路上成雙成對的行人,皆是一些凡人夫妻,他們言笑晏晏,舉案齊眉。
這樣的場景與舞秋山的險峻格格不入,仿佛分割成了兩個世界。
“死哪去了,這麼晚才回來!”
“哎呦娘,别打了!我是去練劍去了。”
“敗家玩意,看我不抽死你,淨瞎鬧。”
哎呦痛叫的小少年飛奔過來,沖散了他們兩人。
“娘,你就讓我練吧,我想成為一名合格的修士,這樣才能保護你!”這小少年抓住了沈墨颠的袖子,躲在他們身後,露出好奇的目光。他們小鎮上還沒出現過這麼好看的人。
拿着雞毛撣子狂追的婦人火急火燎停下來,朝他們賠笑。
“不礙事。”江時甯淺笑盈盈,“修煉不是壞事,能強身健體,還能延綿益壽。”
“娘,這個姐姐說得對!我要像咱們齊國太子一樣,禦劍殺敵!”
聽到熟悉的字眼,兩人默契地相視。
“你是齊國人?”
婦人把小少年往自己懷裡拽,笑道:“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不怕你們打聽。咱們這個小鎮裡住着的都是齊國後人。”
見他們二人氣質不俗,婦人熱絡的與他們攀談起來。
“可惜我丈夫十幾年前就死了,屍骨就埋在山上。否則也能像你們一樣金山采點好東西賣點錢。”
十幾年前正好是齊國大戰的時間。江時甯想起石碑林中那些幾乎被人遺忘的竹牌,心情五味雜陳。高興的是,齊國沒有絕後。他們在這安靜的存活下來。
江時甯微微彎下腰,對上小少年晶瑩的眼睛,讓人格外有好感。
“你剛才說想學明華太子,為什麼呢?”
小少年喋喋不休,稚嫩的世界觀裡,對“已逝”的人充滿敬佩。
當年太子殿下的故事足以他們後人世代敬仰。
攀談間,沈墨颠解開腰間沉甸甸的錢袋交給了婦人。
如果母子二人知道他們尊貴的太子殿下是眼前此人,不知會作何感想。
“修真界不用銀子,這些應該對你有幫助。”
清俊男子的寬慰讓婦人臉上笑開了花,“千金過重,不敢承受。”
江時甯則從儲物囊裡搜羅出一些基礎修真教學書冊,遞到了小少年手裡,還沒她腰間高的人兒捧得搖搖晃晃,滿眼驚喜。
這些書放在凡間就是天價,他們普通人想學習修道,說得傾家蕩産也不為過。
“修不修道都随意,但是隻有變強了才不會欺負,你要好好保護你母親,知道嗎?”她捏了捏小孩的圓臉,起身與婦人告别。
“我弟弟擺攤回來了,吃兩碗熱湯圓再走吧。”
剛才那個店家見着他們,一臉驚訝與驚喜。
“大冷天的,公子趕緊帶着夫人進屋吧,可别凍壞了。”小二憨憨笑着,江時甯才反應過來,這聲“夫人”是在喊自己。
她臉上火辣辣的。
店家接下來的話更讓人晴天霹靂。
“夫人就别跟沈公子置氣了,原諒他吧。”店家擠眉弄眼的,婦人端着熱茶出來。
江時甯這才反應過來,剛才吃湯圓的時候店家與沈墨颠交談,她問他那些方言的意思。
而沈墨颠顯然沒說實話。
在唬她。
江時甯壓低聲音,“我什麼時候生你的氣了?”她自己都不知道!
還有,沈墨颠為何不解釋一下,他們不是夫妻的事……
這一刻,她心亂如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