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主别慌,沈墨颠隻是受了點輕傷,死不了。】
客舍内一片混亂。
江時甯看着汩汩流血的傷口,不敢相信這隻是輕傷。
沈墨颠臉色慘白,手指動了動,告訴她自己還活着。
“抱歉。”江時甯小心翼翼用紗布壓住傷口,“是我去晚了。”
沈墨颠蒼白的唇畔動了動,她靠近聽,心髒像是被狠狠攥緊着。
“别過來。”他的血染透衣裳,怕弄髒她好看的裙子,無力地将她往外推了推。
江時甯破涕為笑,“我把它們都擦幹淨,就不髒了。”
沈墨颠微微側過目光,看見她還戴着花簪時,身上的傷根本不算痛了。
“明日就走,我們回去找最好的大夫,這個破地方不待也罷。”
月光明晃晃地落在二人中間,他透白如刀削的五官一覽無遺,第一次見到江時甯那麼傷心,是因為自己。
他痛習慣了,沒覺得有什麼,可江時甯的眼淚一顆接一顆的往下掉,反而讓他不知所措。從前再天大的委屈,也沒見她這般。
沈墨颠壓制住眼底的暗湧,“我已經不是曾經的身份,給不了你任何東西,若你覺得這樣好玩——”
江時甯立馬捂住他,怒意漸起。她的真心實意,難道在沈墨颠眼裡,就是刻意玩弄?
沈墨颠怕這一切都是僥幸,怕感受過驕陽的溫暖以後,再也經受不住如墜冰窖的感覺。
他戳了戳江時甯的背影。
“生氣了?”
一聲不吭。
“時甯。”
第一次聽沈墨颠喊自己名字,她才微微轉過身來,“誰允許你喊我名字?”
“那,甯甯。”沈墨颠盯着她微垂的眼眸,她傷心起來像隻委屈的小貓。
“這麼喊也可以。”江時甯語氣嚴肅起來,“你到底是不是邪修?”外面的陣法不容懷疑,可她想親口聽沈墨颠說。如果他真的是邪修……
“如果是的話,你要殺了我嗎?”
江時甯微微伏下身子,“可你是又怎樣,你又不害我,也不禍害蒼生。”還被虐得慘慘的。
她擡起沈墨颠的下巴,想先霍霍這張臉,她對着又捏又掐,對方還是不生氣。
“我的邪氣天生就有。”沈墨颠感覺唇畔很熱,是她的指腹在上面剮蹭着。他當太子的時候并非風光霁月,隻因母親異國血統,一隻低賤的妖,看重血統的王叔們一直罵他卑賤。
“他們憎恨我母親的血統,也畏懼她的強大。趁她妊娠之際,身體最虛弱時,把她殺了。”沈墨颠說得輕描淡寫,仿佛自嘲,“我這樣的怪物坐上了太子之位,是齊國之恥。”
再後來,王叔們與賀家軍勾結,将他送到了昏暗不見天日的黑市。他們厭棄他,但不想他死,而是要百般折辱他。
聽完這些,江時甯心裡久久不能平靜。
“不是恥辱,不是這樣的。”江時甯輕聲寬慰,“你救了許多人,願意用自己的命去換他們活下去,所以,百姓們才會在廟裡擺着你的神像。”
沈墨颠肯放下戒心對她說這些,她心裡又高興,又難過。不禁在想當時十九歲的沈墨颠,是怎麼一步步忍耐過來的?
“你不怕我嗎?”
江時甯搖搖頭,她覺得寒山的人可怕多了。
【宿主,邪氣很危險!若不強加控制,心智乃至識海,都會被慢慢腐蝕。】
腦子裡無視掉了系統的話。她輕輕擦去沈墨颠手上的污漬,像是在呵護什麼易碎品。
“好好休息,我們明日就走。”
江時甯輕輕關緊房門後,忍不住嘔了口血出來。
【不能再動用符術,身體扛不住。】
“要是不用,沈墨颠剛才早被他們打死了。”生怕驚動裡面的人,江時甯連動作都放輕,離得遠了才敢大聲咳嗽起來。
【根據推測,沈墨颠墜魔的幾率沒變。】
不可能。
“你推算錯了。”江時甯深吸一口氣。
【NPC的命理都是注定好的,宿主不要徒勞無功了。】
主系統提供的數據從來不會錯。她知道的。閉上眼時,江時甯并沒有感到絕望,反而松了口氣:“他墜魔的話,九洲會爆發大戰嗎?”
【整個世界都會坍塌。】相當于任務失敗。
“如果。”江時甯微微睜眼,夜色一線間星光璀璨,“殺了他呢?”
系統的聲音斷斷續續,竟然卡殼了。
江時甯拍了拍手镯,沒聯上,看來是周圍磁場影響了。
屋内。
沈墨颠盤腿坐起,一口惡血從唇齒間慢慢溢出。隻有純陽至極的劍氣,才能将他體内的邪氣逼出來。
方才他故意引那幫弟子打傷自己,是因為五髒六腑幾乎承受不住這樣的侵蝕,好在疏散了不少。隻是沒想到江時甯會突然出現,不惜為他打傷那麼多人。
心魔愈發重了。
沈墨颠瞧着門外來回徘徊的身影,漸漸平躺回去。頃刻間,泛着寒光的匕首抵在了他的胸膛上。
江時甯回來後一直猶豫着,忍不住手抖起來。
系統這時候重連上了。
【沈墨颠是日後世界大亂的根源,現在殺了他最省事的辦法。】
刀尖磨得很鋒利,隻要輕輕用力,就能割開沈墨颠的喉嚨。她幹過很多次這樣的事,沒什麼不能下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