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時甯喘着氣打量周圍陌生的擺設,翻身下床時,門正好開了。
“好生歇着。”
最後的記憶停留在血色與雪色交融中,之後她就陷入了系統空間裡。
楚曜進來以後,将她額頭的紗布一圈接一圈地解開,看到傷口愈合得很好,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松了口氣。
楚曜睨着匆忙想離開的背影道:“外面都是結界,回答完我的問題才能走。”
江時甯隻能耐着性子坐下,利落地給自己上好藥,動作一氣呵成。
“那晚賀閑帶的門生修為都不低,你是怎麼殺了他們的?”楚曜對她的修行狀況知根知底,就算她的符術再厲害,也不可能牽制住這麼多人,而且他看過賀閑身上的傷口,不像是尋常兵器能夠造成的,倒像是被什麼捅穿了。
江時甯重新纏好了紗布,對上了楚曜滿是懷疑的眼神。
“要是不相信的話可以站着讓我打,你就知道那些符殺起人來有多快。”
每一個字都在挑釁楚曜。他非但不怒,還有些欣賞地看着江時甯,若能當他徒弟,寒山何愁沒有厲害的後人。
雖然沒有得到滿意的答案,楚曜還是把東西交給了她,是那枚斷裂的花簪。
“上面有靈力停留過的痕迹。”楚曜問道:“應該是顧月安留下來保護你的。”
江時甯有些不明白,第一次露出凝噎的表情。
楚曜以為她知曉一切,“沒想打顧月安連心頭血都肯供你使用。”
什麼意思?
“你不知道?”楚曜看出了她的疑惑,看來她真的什麼都不知曉。
心頭血凝魂而聚,但修士們往往不會這麼做,因為這是一個人最脆弱的地方,一旦提煉出來,相當于沒了半條命。
難怪那天晚上,賀閑的箭怎麼都射不死她,是這枚簪子在保護她。
給她簪子的人……
根本不是顧月安,而是那個擁有一身邪氣的人。
江時甯猛地抓住楚曜的手:“沈墨颠在哪?!”
楚曜指着的方向,是通往地下的暗牢。
裡面陰暗逼仄,曆年來被寒山捉住的大妖全都困于此地。江時甯扶着龜裂的牆氣喘籲籲,結界自動打開,裡面撲來一股惡臭,她強忍着惡心踩着青苔石階往下狂奔。
牢籠裡面白骨皚皚,或是死屍一具,唯獨不見沈墨颠。
想到昏迷的這十天裡,沈墨颠被關在黑漆漆的陰暗中,她的心如針刺一樣難受。
看着手裡緊攥的簪子,江時甯一下子難過起來。是她不好,不小心弄掉了它,還讓它碎了。
她赤腳踩過血潭後停下,仰頭看見被高高懸挂在半空的人。沈墨颠的四肢像人偶一樣被拉扯着,滴落的血将燭火濺得忽明忽暗。
在這個昏暗的牢房内,他們對他用了酷刑。
她用符化刃,一下接一下重重劈開了鎖頭。沈墨颠還有意識,用僅剩的力氣挪到角落裡,像上次一樣想躲開。
江時甯壓抑着聲音,想讓氣氛歡快些,可憋來憋去,喉嚨像是被石塊堵住了。
“别過來。”
“别怕,阿墨,讓我靠近你。”
沈墨颠在忍痛,指尖攥得發緊時,一雙柔軟帶着溫暖的手輕輕抱住了他,血把兩個人都染紅了。他親耳聽到江時甯說怕自己會死,他的命突然有人在乎。
可現在的他實在是太髒了,根本不想讓江時甯看見。
沈墨颠黑眸潤血氣,嘴角翕動,“别看。”
“我不怕,我帶你走。”她将沈墨颠攙扶起來,彎下腰,吃力地背着他,一步步走出了暗牢。光線灑落下來那一刻,整個世界都是嶄新的,像是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沈墨颠傷得很重,全身沒一處好骨頭。
“江姑娘,天君說這些藥你應當用得上。”适時前來送藥的弟子不敢踏進門,就被裡面那股殺意吓得後退兩步。
江時甯奪過藥後,“回去告訴楚曜,這筆賬我會讓他血債血償。”
偌大的院子,沒有人敢再靠近一步,他們不想像賀閑一樣被打穿了下.身,成為一個沒用的閹人。
“會有點痛,阿墨你忍着些。”江時甯熟練的處理傷口,沈墨颠突然握緊她的腕子,示意讓她停下,裸露的肩膀上,兩個血窟窿已經被纏上厚厚的紗布。
江時甯反應過來,咬着牙道:“你全身上下我哪裡沒見過,有什麼好怕的?”
抓着她那隻手更加用力。雖是不語,但她明白沈墨颠的意思。
整整三個時辰,紗布換了一輪又一輪,手上的血紅得幾乎洗不幹淨後,終于把沈墨颠身上的傷口處理好。
她一直在□□沈墨颠和做任務之間平衡,然而那幫死撲.街就知道作死,真把人逼得墜魔了,大家全都别活。
看着床上毫無聲息的人,江時甯心裡克制不住的難受,還有一股久違的難過。
一個被設定好程序、注定要背負罵名的NPC,卻義無反顧救她。
床上的人雙手交疊平躺着,薄薄的亵衣下是若隐若現的冷白膚色,披散開的墨發就這樣随意垂落在枕上,如果隻看這張雍容華貴的臉,很難聯想到他受了重傷。
“那支簪子是我沒有好好愛惜它。我一定把它修好,希望你醒來以後不要生氣。”
沈墨颠聽她自言自語很久,睜開眼的時候,發現她淚眼婆娑地看着自己。
他不敢想自己做的東西會被人這樣重視。
江時甯頓時臉紅,連忙捂住了沈墨颠的眼睛:“你怎麼醒了?!”
“我重新做一支給你。”
沈墨颠的呼吸全噴灑在她手腕上,撤也不是停着也不是。
“我不要…”江時甯語氣沉了沉。系統告訴她,邪修想化出那一縷至純至淨的靈力,得付出比普通修士更大的代價。以丹田為器,逆轉經脈,身體所受到的傷害可想而知。
她隻是不想沈墨颠用命來做這些。
沈墨颠推了推她:“我無大礙了。”
“幹嘛,趕我走啊?我就不,就要在這裡煩死你。”
沈墨颠微微别開了眼神,身上的赴春散發作時間快到了。她已經不記得了嗎……
江時甯輕哼一聲,屋内明明沒有生炭火,卻莫名覺得臉上潮熱。她湊近了些,眼睛明亮地盯着傷口愈合。
沈墨颠強忍不适,被子裡的手忍耐得青筋暴起。
“你怎麼了,還是很痛嗎?”
“不痛。”
“怎麼可能嘛,我之前摔斷腿的時候都疼得死去活來,别說那麼多傷口了。”江時甯貼着邊緣睡下,“而且我想多看你一會兒再走。”
他有什麼好看的?沈墨颠發現她無比認真地盯着自己,心想她什麼時候受過重傷?
“看夠了嗎?”
江時甯輕輕捏住他的下巴左右打量,“幸好臉沒有被他們傷到。”這張臉人夫感十足,她其實懷疑,原主以前給沈墨颠戴面具不是懲罰,而是為了不讓别人看到這張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