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她抓住那隻手,扭轉身子,目光落在來人的臉上。
周遭寂寥,零星的月光灑落,李嗣的臉清雅端方,前額細碎的發絲顫動。
“你怎麼在這裡?”林婉雲一把抱住他,鑽進他的懷裡,笑嘻嘻地問,“你是在等我嗎?”
李嗣莞爾一笑,環抱住她,往她腦袋頂上輕輕一按,“骊州的水勢不穩,時時刻刻都要守着刻錄。”
“今夜換我值守,倒是你深更半夜偷溜出來,不怕被人發現?”
她讪讪一笑,岸邊周圍有巡夜的四五人,正往二人這邊看。
“我是偷溜出來的。”她壓低聲量,拉着他的手,往偏僻地方走,“我在湯裡下了迷藥,侍衛喝了,都睡下了,我這才敢出來。”
“那就不怕我擔心?”李嗣蹙着眉,一闆一眼地道:“做事顧頭不顧尾,總是這般沒心沒肺。”
他歎口氣,似是無奈之舉,整個人都要被她氣死了。
“李嗣。”她去抓他的手,他回轉過身,躲開她。
“阿嗣。”她的手從他腋下穿過,環抱住他的腰身,他發了狠,掙脫她的手。
“嗣哥哥。”少女俯身貼耳,柔情蜜意,軟語溫存。
被撩撥得血脈偾張,李嗣被燒得發昏,“你存心氣我吧。”
“别生氣了,我這麼惜命的一個人,肯定是萬無一失才敢出來的。”她輕拍他的後背,為他順毛,這次果然沒拒絕她的主動,“說起來,我特别想你呢。”
江邊的風清冷,李嗣帶她走進營地裡,路途中停步,脫下外裳蓋在她腦袋頂上,整個人被包住。
他牽着她的小手,牽進了帳篷。
燈火葳蕤,蟬鳴四伏。
“你怎麼不來見我?”話說出口,她才意識到不妥,李嗣忙着骊州的災情,日日要守在江邊,哪有時間見她。
“對不起。”李嗣道歉,兩人同坐在簡陋的木床上,她抓起他那雙布滿疤痕的手,“我知道你很忙,但你不知道,我一直都在你身邊呢。”
李嗣不解地看着她
她取下他的衣衫,鄭重疊好,伸出一雙皺巴巴的小手。
方才牽她的時候就已感覺出來,略一皺眉。
“我成日跟着大家夥下地刨土,你不會不知道吧?”她唰地站起來,腦袋撞上頭頂木梁,捂着腦袋趕緊坐下。
“抱歉。”他抓揉她的腦袋,揉搓着被撞的地方。
這也不怪李嗣,挖水渠得人那麼多,蓬頭垢面的,她一聲不吭混進人群裡,把自己折騰得髒兮兮的,哪裡能看出是男是女,更别說李嗣能認出她來。
她貼着他,故意挨他很近,腦袋靠着他的肩頭,感受久違的安全感。
國相返朝衆所周知,原以為她已離開此地,卻不想還能再次相見,“他為何把你留在這兒?”
她撩起他一縷發絲,紮成一個個小辮子,“他讓我監視你們。”
“還留了十餘人守着我,就差上茅房都要跟着,一點也不自由。”她雙頰鼓脹,像生氣的甲魚,李嗣忍不住戳了戳。
被他搗亂,林婉雲氣得用手捶他,嘻嘻哈哈一陣,回歸正題。
“其實我有重大發現,溜出來就是為了驗證。”說罷,便從袖子裡拿出那捆筷子,兩頭被絲線纏繞,中間部分被碎石填滿,沉甸甸的,有不小的分量。
她出了營帳,李嗣跟着她,好在已入夜,外邊不見人,江水波濤滾滾。
擇一處水勢洶湧的岸邊,兩人蹲下身,林婉雲将木筷插進潺潺流水中,如她所料,水勢有所收斂。
李嗣眼不眨盯着水中的動靜,偏頭問她,“你是怎麼知道的?”
她揚起下巴,像邀寵的小獸,“我今早吃飯的時候發現的。”
“我覺得這個法子可行,你覺得呢?”
李嗣沉吟不語,隻是一個小巧思,還沒經過試驗,成與不成還很難說。
“沒關系,要是這個辦法可行,你就說是你自己想到的,要是不成,一切罪責都攬在我身上。”
“為何?”李嗣壓低眉眼,他并不贊同這個提議。
“你就照我說的做吧。”她撒嬌,湊近他,試圖用可愛引誘。
李嗣很吃她這套,極為艱難地嗯了一聲。
逗留這些時辰,落雁和青黛還等着呢,要是趕不回去,兩人會着急的。
李嗣送她進城,看着她消失在城牆後,這才返回營地。
拐過街市,火急火燎回到府門,敲敲三下房門,大門打開,露出個腦袋瓜子。
“飛雪姐姐你可算回來了。”落雁掩上房門,身上披着單衣。
青黛則在院裡打盹,被動靜驚醒,立馬迎上來。
“都沒有醒吧?”三人在亭子裡悄聲說話。
落雁則道:“沒呢,方才我和青黛去瞧了,一個個睡得死沉,死活都叫不醒。”
“那就好。”心頭稍稍寬慰,“幸苦兩位妹妹了,這麼晚了,早些歇息。”
三人住得近,互相照應着,國相自去後,府中一直聽她的差遣,算這府裡的半個主子。
至于那些侍衛,她是國相身邊的侍女,自然代表着國相,多少要給些臉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