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難得吃東西發出了聲音,這不是一件好事,行軍途中要求吃得快且安靜,不然随時都有被敵人發現的可能。
但池霁破了戒,不似平時安穩。
就在陸沉青以為池霁真是餓壞了,才吃得這麼快的時候,一個細微的吸氣聲引起了他的注意。
接着是第二聲,帶着水音的,吸鼻子的動靜。
這是人啜泣才會發出的聲響。
陸沉青的視線落到池霁那被頭發擋住的側臉上,從他的角度看不清對方的臉。
但很快他就看到有兩滴晶瑩的水珠從池霁臉上墜落,砸在攤開的塑料袋上,發出清脆的喪命聲。
陸沉青握着牛奶的手一顫,吸管口差點湧出液體來。
“喂,你哭了?”他直愣愣地問過去。
池霁偏過臉,拿後腦勺對着他,還是不說話。
悶得跟個啞巴似的。
陸沉青逸出點信息素,起安撫的作用:“池霁,讓我看看。”
他想看對方,他想确定對方的狀态——以便他決定是否需要對眼前的omega進行進一步的安撫。
而池霁這會兒隻想逃,隻要打開車門,腳邁出去,他很快就能逃離這輛保姆車,逃離這個嘗試用信息素掌控他的alpha。
但他聞到了那淡淡的沉木香味,像孩童聞到母乳,像荒漠聞到水汽。
那沉木香與他後頸處臨時标記的氣息重疊,在這過于安靜的夜晚鼓動了他的心,讓他像個貪得無厭的賭徒一般,想再試探一下兩人之間的邊界。
他在好奇,如果自己不走,那能得到多少信息素呢?
池霁知道,他不該好奇這種事,他該離開,與陸沉青保持距離,不要因為這alpha偶爾的善意就忘乎所以。
但或許是胃裡的溫度太過于溫暖了,讓他整個人都覺得暖烘烘的。
他朦朦胧胧地猜想,陸沉青這個人……是不是沒那麼壞?
他想起在斯泊大陸上,帝國軍有次圍剿反叛軍失敗,大部隊被他們安全送走,而池霁帶領的墊後小隊則被圍在了帝國軍的正面戰場上。
他當時站在懸崖邊,隻要帝國軍再往前一步,他就準備與其他小隊成員跳崖成全自己。
但那時候,他看見帝國軍的領頭人物,那位帝國幾百年來最年輕的上将,卻隔着并不遠的距離,下達了撤退的命令。
池霁能聽到帝國軍副将傳遞命令時說的那句“不準傷害任何一個omega”,隻覺得好笑——omega都準備覆滅帝國了,這群自大的alpha居然還在講究風度嗎?
正如此時此刻,池霁想,陸沉青原本可以随意嘲笑一個糟糕透頂的omega的,結果還要在這處處照顧。
這羞辱人的alpha風度。
他轉過頭,把那張還挂着淚珠的臉暴露出去,他通紅的眼望向陸沉青,渴望能從對方的表情裡攫住丁點破綻。
這人一定覺得自己蠢透了吧,因為吃上了當天的第一頓飯而哭的omega,一定會被對方當做把柄笑了又笑。
池霁做好了準備,等着陸沉青露出僞善的馬腳。
隻要那張臉上露出一丁點的嘲意,他就可以像過去一樣繼續給人下判決。
但他隻看到對方伸出空餘的手,往前,往上,落在自己面頰上。
那溫熱的指尖觸碰到了他的顴骨,蜻蜓點水,輕得仿佛根本沒碰到。
池霁臉上的淚珠轉移了陣地,盤在陸沉青指尖,像某種珍露。
随後,池霁看到陸沉青收回了手,指尖靠近對方那張薄唇,與探出的舌尖呼應。
将那滴淚珠,卷進了嘴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