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舟的視線裡,邊緣逐漸模糊,舒嶼在他出神的前一刻挪開了酒杯。
他撞上那雙清亮的眼睛。
“七夕快樂。”
舒嶼探了探胳膊,把酒杯伸到半空中。
談舟收回目光,與她碰杯。
聲響清脆,像兩塊冰塊掉入這個夏末的傍晚。
“不知道你喜不喜歡西餐,大概做了一些常見的,如果不喜歡的話,我再去給你做别的。”
舒嶼的眼睛瞪大了。
“這些也都是你做的?”
“嗯。”
“你不用上班的嗎?”
“……”
舒嶼脫口而出,看到談舟無奈的表情,才發覺太破壞氛圍了,及時找補。
“我不是那個意思……總之真的麻煩你了,我很喜歡,謝謝。”
海風輕拂,圓日隐沒,郵輪上亮起燈光,霎時透亮。
舒嶼和談舟交杯飲歡,談笑連連,從學校聊到工作,從敦煌聊到羅馬,從喜歡的電影,聊到讨厭的天氣。
她一度忘了自己是誰,是舒嶼還是舒瑾,是舒繁二小姐還是舒繁總監,是他的女朋友,還是獨身的自己。
這是舒嶼第一次和談舟說了這麼多的話,之前她總是覺得時間寶貴,恨不得快一點、再快一點,隻怕來不及把這樣的帥哥吃幹抹淨,來不及把他困在懷裡、綁在塌間,貪食縱欲。
但她恍然意識到,抛開雜念,此刻是她與談舟在一起後,最放松的瞬間。
“阿瑾。”
舒嶼正咬下一塊鵝肝,聽到聲音後,擡眸看向他,神情呆滞可愛。
談舟看了眼腕表,起身,站到舒嶼身旁,伸出手邀請她。
“還有一份禮物。”
舒嶼不明所以地咽下鵝肝,擦了擦嘴,把手搭在他掌心,被他牽着往二層甲闆去。
站在欄杆前,舒嶼認真地好奇着:“是什麼?”
談舟笑而不語,第三次掃過時間後,擡眼望向遠處天邊。
“你看。”
舒嶼順着他的視線看去,瞳孔微縮,焦點定格。
今天天氣很好,視野萬裡清明。
今天天氣很好,碎星環繞明月。
今天天氣很好,所以煙花盛開,滿眼燦爛輝煌。
散落的火點藏在星星中,星星藏在漫天焰火中,亮透了半邊天,反複炙烤着舒嶼快要藏不住的心跳。
她沉默了很久很久。
然後,她在沉默中承認了。
她有些心動。
舒嶼見過比此刻更浪漫更燒錢的場景,也聽過比此刻更盛大更催淚的告白,但人生奇妙,她在最不該心動的時候心動,忘記了那些曾經。
也許是因為,他比她先為這份虛假的感情,付出了一刻真心。
她牽住談舟的手,輕輕把他轉過來,踮起腳尖,攬着他的脖頸,讓他微微低首。
她吻上他唇角。
這是舒嶼第一次沒有情/欲地吻他,她細細引誘,溫柔回應,一吻接一吻,濕熱纏綿。
她在談舟面前,做了幾分鐘的舒嶼。
交易也好,玩弄也罷。
他們不是能互相虧欠的關系。
所以她還他一刻真心,摻在虛情假意裡,祝他好夢。
-
舒嶼和談舟在甲闆上玩到很晚,聽歌、跳舞、吃甜點,幾乎到淩晨才休息。
于是,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地,她感冒了。
“阿嚏!”
第三次打了噴嚏後,談舟蹙眉給她披上毯子。
“這樣不行,”他嚴肅地看着她,“我們靠岸。”
舒嶼有些不好意思,因為談舟安排了一整個周末的行程,但她确實無心也無力再期待驚喜了。
“真對——阿嚏!對不起,我下次一定補償你。”
郵輪很快回到港口,舒嶼被談舟牽着下船、上車,神智有些混亂,一坐到車上,就迷迷糊糊地縮成一團。
談舟看不下去,給她系好安全帶,又一次摸了摸她的額頭。
倒是沒發燒。
“還是去一趟醫院吧。”
舒嶼把這句話輸入腦海,翻譯了一遍,然後再把自己的意思輸出給談舟——通過搖頭。
“那我帶你回意閣?”
舒嶼重複輸入、翻譯、再輸出的行為。
這次點了點頭。
“有什麼需要的嗎?我叫周成買。”
舒嶼想了想,好半天後,小聲嘀咕:“需要姐姐。”
談舟沒聽清,他以為舒嶼睡糊塗了說夢話,也就沒有回應。
路程開到一半,舒嶼的手機響了,她勉強睜開眼,按下接聽。
“喂?”
“小嶼,雲霓不見了,她聯系你了嗎?”
高星月焦急的聲音在腦子裡亂撞,舒嶼反應過來他說了什麼後,立刻清醒。
“不見了是什麼意思?”
“她和伯父大吵了一架,然後就跑出家門,現在誰都聯系不上她。”
舒嶼眉頭緊皺,簡潔道:“我給她打電話。”
談舟見她神情有異,問了句:“怎麼了?”
舒嶼擺擺手。
“朋友的事。”
高雲霓是舒嶼最好的朋友,也是與她最不同的朋友。她從小就是個十足十的乖乖女,絕對不會頂撞長輩,也絕對不會做出離家出走這種事。
但舒嶼知道她在高家不開心,她一直擔心高雲霓哪天爆發了會做出不計後果的事。
這一天果然還是要來了嗎?
舒嶼撥通她的電話,緊張地等待着。
一段漫長的“嘟”聲後,她有些絕望地拿下手機,正要挂斷,忽然,電話接通了。
舒嶼驚喜出聲:“雲霓?你在哪?”
談舟眉毛一跳。
雲霓……
高雲霓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