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嶼瞧出他忍痛,兩指在他額上一敲。
“疼就說疼,沒人逼你逞強。”
她仔細檢查了沒有傷口,隻是稍微有些泛紅,拽着談舟去沖了涼水,回來後,仔細叮囑他:“慢一點,不要看我了。”
談舟認真點頭。
刻印圖案時,舒嶼幾乎未作思考,直接把字母圖案找來,邊翻邊問:“刻名字首字母是不是有點幼稚?不過好像都是這樣刻哎。”
她翻到“S”、“&”、“H”幾個圖案,剛要舉起來給談舟看,結果被他一掌按下。
“阿瑾,我們刻些别的吧。”
他的眼中攏起一團看不清的情緒,語氣有些懇求。
那不是他的名字。
他不想在屬于他們的戒指上,刻上别人的名字。
舒嶼不明所以,但還是很快應聲:“好啊,刻什麼?”
談舟想了想。
“日期吧。”
“生日?”
“不,8.17。”
舒嶼反應過來他說的是什麼日子,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要刻11.17?”
本來是說笑的話,舒嶼卻見談舟别過臉去,垂首看着工作台上的銀條,聲線淡淡。
“也好。”
舒嶼的視線在他身上停頓幾秒,轉開。
“說起來,還不知道你的生日是哪天呢。”
“12月22日。”
談舟脫口而出,話音落下才意識到,他說了自己的生日,而不是韓翎的。
片刻緊張後,他釋然地笑笑。
無所謂了。
“那沒辦法給你過生日了。”
“為什麼?”
“因為那個時候我們已經分手了。”
談舟嘴唇開合,最終,隻無奈道:“分手了也可以作為朋友一起過生日吧。”
“說的也是。”舒嶼随口答着,“那我到時候一定給你準備一份大禮。”
“好。”
談舟沒有再繼續這個話題。
幫舒嶼卷出莫比烏斯環的形狀後,談舟最後在兩個戒指上分别刻上太陽和月亮,然後就開始定型、焊接、打磨。
他理解能力強,而舒嶼動手能力強,兩人比一般新手做得快得多,戒指成型時,還不到中午。
“山上有座廟,聽說很靈,現在還早,要去看看嗎?”
談舟收起戒指盒,給店長發去離開的微信。
“那座廟,好像求姻緣最靈吧?”
在網上挺火的,舒嶼之前聽說過。
“對,去嗎?”
舒嶼看了看時間,擡頭揚唇:“走吧。”
山上的楓葉已褪去青衫,葉緣泛粉,秋風穿過,連成一片。
談舟牽着舒嶼,不緊不慢地往山上去。
江城的山都不高,很适合散步。不時有三兩人群越過他們,情侶居多,父母學生其次。
登頂之後,就是那座古廟。
除去樹葉遮擋,明日高懸,舒嶼擡起一隻手,遮在眼前。
今天天氣很好,又是周末,來許願求緣的人很多。
談舟想往前走,跟上排隊進廟的隊尾,舒嶼卻停住步子,抽出他握在手心的手。
“我們就不進去了吧。”
談舟的左手依舊維持着弧度,空落落的,僵在半空。
“怎麼了?”
“走到這裡,就夠了。我們是來遊玩看景的,心不誠,進去也沒有用。”
談舟沒有轉身看她,眼神落在越排越長的隊伍上,聲音聽不出情緒。
“你沒有什麼所求之事嗎?”
“有,但是,比起拜佛,我更相信我自己。”
談舟的手臂垂下,掌節微松。
“那就看看景色吧。”
廟門外,有一棵很大的古銀杏樹。
滿樹鎏金,數不清的紅繩系着心願挂在樹枝上,遠遠望去,好不壯觀。
“許個願總歸還是可以的吧。”談舟指了指一旁賣紅繩和紙的小攤,“要寫嗎?”
舒嶼這回倒是沒推脫:“好啊。”
談舟買來紙筆,遞給舒嶼,她沒有接,隻是拿過他手裡一根紅繩。
“這個就夠了。”
舒嶼拿出戒指盒,打開,将戒指穿在紅繩上,走到樹旁,想挂在枝上。
奈何身高還是有些不夠,無論怎麼踮腳,都差了一小截。
談舟走到她身後,擡臂,握住她的手,幫她系了上去。
熟悉的紫羅蘭香包裹住舒嶼,談舟就像一個環形的屏障,将她留在隻有兩人的世界。
他昨天也用了自己的沐浴露,舒嶼想。
“戒指……不喜歡嗎?”
談舟沒有離開,兩人間難以逃離的熱意,依舊蔓延在舒嶼背後。
他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不知道是不是舒嶼的錯覺,聽起來,有些小心翼翼。
“不是,隻是覺得留在這裡更應景。”
她雙手合緊,閉起眼睛。
雖不信神明,但她今日,還當真想留下個願望。
她希望,談舟以後可以活得更加輕松,不再糾結、痛苦、疲累。
有人愛也好,無人愛也罷。
舒嶼希望他愛自己。
她希望他幸福。
因為,他真的是個不錯的人。
談舟看着嘴角勾起的舒嶼,攥緊手中的紅繩。
在她睜開眼睛之前,他離開她的身後,将世間喧嚣還給她。
談舟也把戒指穿在紅繩上,紅繩系在樹上。
他沒有許願,收起了染紅他指腹的紅紙。
舒嶼說得對,戒指,留在這裡更好。
該放手了。
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