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舟進了院門,越走越快,越走越急。在客廳沒有找到談昇,他直接把所有房間的門都推開,最後在書房看到了他。
“你犯什麼病?”
談舟氣息稍亂,但步伐有力,幾步邁到書桌前,把結婚證放在桌上。
“我結婚了。”
“……你什麼?你結婚了?跟誰結?高……高雲霓嗎?”
談舟的臉上露出勝利者的笑容。
比上次談昇譏諷他時的笑,更不屑、更放肆、更驕傲。
“舒嶼。”
談昇聽到這兩個字,仿佛被雷劈了一樣,不可置信地猛抓起他的結婚證打開,即使看到上面明晃晃的名字和照片,還是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确認自己不是在做夢之後,談昇暴怒。
“你他媽真瘋了是不是?”
“我沒瘋。”
“你爺爺泉下有知,要是知道你和舒家人結婚,掀了棺材蓋也得把你從談家攆出去!”
“你放心,他老人家要是真掀棺材蓋,肯定先把你這個敗家子除名。”
談昇氣得頭暈腦脹,血壓直線上升,站不穩地扶住桌子,顫抖着手指向談舟,半天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你……”
“我怎麼了?你不是一直想讓談氏靠着别人苟延殘喘嗎,那舒家豈不是比高家更好?”
“我就是死,也不會靠舒家一根手指頭!”
談舟嗤笑一聲,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
“醒醒吧,談昇,那些破事除了你根本沒人在意。如你所言,股東們唯利是圖,有了舒家這麼大的靠山,大家都會很高興的。”
他雙手撐在桌上,靠近談昇,眼神頑劣又嘲諷。
唇角微勾,他慢條斯理地說道:
“我現在倒是想問問你,與舒家為敵的你和與舒家為伍的我,你猜他們選誰?”
談昇感覺眼前天旋地轉,談舟的聲音仿佛從另一個世界傳來,模模糊糊又打着旋,聽到他耳朵裡的時候,滿是惡意的譏笑。
他跌坐在椅子上,垂着頭,雙手緊握扶手,半晌,幹笑了兩聲。
“談舟,你真是跟你媽一樣有主意。”
談舟的神情僵了一瞬。
“你隻會提無關的人嗎?”
“怎麼無關?你和她這麼像她當初怎麼沒帶走你呢?她怎麼把你扔給我了呢?還不是因為她也覺得你是個累贅?事到如今我真後悔,我早就知道你是個廢物,我當時真該掐死你的,我怎麼就讓你活到今天了呢?”
談舟的腦子“嗡”地一聲炸開,過往那些冰冷、痛苦的回憶走馬燈一般在眼前不停重映,他呼吸不暢,完全無法思考,直接俯身拽住談昇的衣領,一把将他扯起,暴烈青筋遍布手臂,談舟緊緊握拳,毫不猶豫地砸向談昇。
面前的男人應聲倒地,嘴角瞬間滲出鮮血,他完全遭不住談舟的這一拳,躺在地上,幾次掙紮都沒有起來。
談舟眼中氣焰難消,這一刻,他恨極了談昇。
二十餘年的恨意灼燒着他的心髒,談舟拿起結婚證,重重摔門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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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嶼中午剛結完婚,下午就馬不停蹄地回公司工作了。
空閑時她偶爾會想,自己明明不喜歡這份工作,卻幹得比誰都起勁,真是比AI還AI。
臨下班時,舒嶼簽完最後一個文件,終于獲得了短暫的輕松。正準備收拾東西,卻接到一個鮮少聯系的電話。
“蔣崇?有什麼事嗎?”
“小嶼,談舟在我這喝多了,你能不能來看看?他在國内沒什麼朋友,我實在不知道該聯系誰了。”
“喝多了?”舒嶼皺起眉,往包裡裝東西的手稍微快了些,“他去你那應酬了?”
“不是應酬……總之你來看看就知道了。”
舒嶼合上辦公室的門,往電梯走着,看了看時間,詢問道:“大白天就喝酒,他吃飯了嗎?”
“看樣子是沒吃。”
蔣崇的聲音聽着也有些着急,舒嶼“啧”了一聲,語氣頗有不悅。
“我就知道。你等我一會兒,我馬上到。”
去SPARK的路上正好路過和談舟分手時吃飯的那家店,舒嶼給老闆打了個電話,讓他提前準備一份外帶的菜。取到之後,她加速往酒吧趕去。
剛停好車,蔣崇就跑着出來迎她,一路引着她上樓。
推開房門,眼前的包間整潔幹淨,未啟和空了的酒瓶分類擺放在桌上,連沙發靠墊都平整無痕地放在原位。
談舟靠着沙發坐在地毯上,曲着一條腿,胳膊垂落在地上,頭埋得很低,手裡握着還剩半瓶的酒。
整齊的房間裡,隻有他是淩亂的。
“他一喝醉就開始收拾,攔都攔不住……”
“我知道。你去忙吧,我照顧他。”
蔣崇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退出了房間。
舒嶼歎了一口氣,把飯菜放在桌上,扔下包,也盤腿坐在談舟身邊。
“跟我結婚這麼不高興啊,怎麼自己在這喝悶酒?”
談舟聽到舒嶼的聲音,後知後覺地聞到一陣熟悉的清香,微微擡起頭,模糊地看到了舒嶼的重影。
他沒有說話,繼續低着頭,拿着酒瓶的右手動了動,但還沒擡高就被舒嶼一把按下,直接搶走了酒瓶。
“真不要命了?我可不想剛結婚就守寡。”
“我會活到離婚的,放心。”
“我說的是這個意思嗎?”
舒嶼氣不打一處來,幹脆雙手捧住談舟的臉,跪在他身前,強迫他看着她的眼睛。
本打算教育他一頓,可擡起他臉的一瞬間,舒嶼卻愣了。
那雙無比好看的眼睛裡,第一次在她面前噙了淚,淚珠半挂在通紅的眼眶中,欲落未落。細長的眼角微微腫起,幾道交錯的淚痕,明晃晃地刻在精雕細琢的臉上,磨去了往日鋒芒。
舒嶼慌亂了一刻,急急忙忙地擦拭掉談舟的眼淚,矮下身子,湊到他身前,仰起臉看他。
“你怎麼了?”
臉側觸感溫暖如初,談舟心中既酸澀苦楚,又交織着錯亂的安心,一時間更加難以控制,本已不再湧出的淚花瞬間決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