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舟至少沉默了一分鐘。
他極少有不自控的時候,但他現在實在沒有餘力去管自己眼裡有多麼震驚。
“你說什麼?”
“我說,”舒嶼神色粲然,“你要不要和我結婚啊。”
談舟盯着舒嶼說話時露出的一點潔白牙齒,努力想把她說出的這幾個字串聯成一句他能理解的話。
“結婚……是什麼意思?”
“合作。你想做的事,舒繁可以幫你,而我也正好需要一段婚姻。互惠互利,各取所需。”
“我想做什麼事?”
“謀權篡位呗。”
談舟的瞳孔不易察覺地震了下:“你怎麼知道?”
“你那點心思還不好猜呀。沒關系,這又不是什麼壞事,能者上庸者下嘛。再說了,上次李臨的事,你爸爸還欠我一筆,我這人是不可能吃虧的,所以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我都絕對支持你。”
談舟忽然覺得,舒嶼比他想象得更會洞察人心。
他沒有對舒嶼透露任何他在做的事情,更何況交往時他還是韓翎的身份,但舒嶼什麼都知道,僅憑她的直覺和猜測,就能将他一覽無遺。
談舟把車頂燈打開,讓舒嶼出現在光亮裡,越過自己的話題,轉而問道:
“你為什麼需要結婚?”
“這個以後再說。你先說,同意嗎?”
談舟沉思片刻:“現在就要回答嗎?”
“對,我有些急。”
談舟努力把個人感情放在一邊,先從自身處境和利害關系上分析這件事。
股東們的叛變讓他之前所做的一切全部白費,他重新回到了起點,甚至要面臨更加艱難的起步。他現在急需人脈與資源,如舒嶼所說,這些舒家可以提供給他。他不在意與舒繁合作,隻要能讓他借力,他可以和任何人結盟。
如此一來,他也不用再和高家聯姻,徹底避免被談昇掌控,他擁有了更大的自由度,可以離他想要達成的結果更進一步。
最重要的是……
結婚對象,是舒嶼。
好吧,他想了一圈,發現根本沒有辦法抛開個人感情。
從舒嶼提出這個提議開始,他似乎就不可能拒絕。
“我同意。”
“Nice!”
舒嶼一拍手,興奮地坐了起來,圓溜溜的眼睛上下一轉,嘴角咧得更大,像商場裡坐在架子上調皮又可愛的洋娃娃。
“那接下來?”
“哦對了,我得先問清楚一件事。”
“什麼事?”
舒嶼眼睛彎彎的,隻露了一條縫,手肘架在扶手箱上,托着腮,認真地看着談舟:“你喜歡我嗎?”
談舟脊背一僵。
“有什麼影響嗎?”
“當然。我們是合作關系,我不希望和合作夥伴産生任何情感糾葛,麻煩又有害。所以如果你真的有一點喜歡我,那就當我沒說過這件事吧。”
談舟方才還随着舒嶼的笑意越發上揚的心情,瞬間跌落。她的話不受控制地鑽進腦海,針紮一般戳破他短暫的幻想。
思緒糾糾纏纏,像一團錯序的麻繩。他眼角流露出瞧不真切的一縷悲傷,視線如山間溫泉,溫暖卻模糊。
“婚姻對你來說,也隻是可以利用的工具嗎?”
“不一定,但如果非常需要,那也沒什麼不能利用的。”
談舟緘默不語。
“所以呢,你喜歡我嗎?”
“不喜歡。”
他的視線重新聚焦在舒嶼臉上,在她轉過去的瞬間,微不可聞地輕歎了聲。
“好,那就這麼定了。”舒嶼坐回座位,系好安全帶,“你先送我回去吧,下周約個時間,雙方律師見面拟個協議,沒問題的話就直接去領證。”
談舟不再說什麼,照舒嶼所言,往她家開去。
到樓下後,舒嶼說了聲拜拜,下車後走出兩步,又折返回來。
她敲敲車窗,示意談舟搖下。
“領證那天記得打扮帥點,如果能戴眼鏡就更好啦,畢竟是結婚證上的照片,要用到離婚呢,得拍好看了。”
談舟頓了頓,點點頭。
舒嶼再一次準備離開時,他忽然叫住她。
“舒嶼。”
“嗯?”
“為什麼選我?”
“這個嘛……因為你長得帥,腦子聰明,我們又互相了解,省去很多麻煩。”
說完,她把胳膊搭在車窗上,湊近談舟,神神秘秘地沖他wink了下,接道:
“當然了,更重要的是,你活好,我們很合拍。”
談舟的耳尖霎時紅了。
他眼裡露出一瞬無措,又很快強裝起鎮定,握着方向盤的手指關節突出,指腹因為過于用力而泛着血紅。
舒嶼微微一笑,探頭親了他一下,算是分别吻。
談舟徹底愣了。
他們已經三個月沒有接吻了。
潮濕,清香。
陌生,熟悉。
發絲摩擦的聲音在他耳邊炸開。
“我走啦,下周見。”
談舟聽不清舒嶼說了什麼,直到她的身影已經消失,他才緩慢地靈魂歸位。
他下意識摸了摸嘴唇,感覺車内熱了許多。
微風拂過,風鈴輕響。
春意總要盎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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