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霓，我想跟你說件事。”

回家之後，舒嶼第一時間拽着雲霓躺到床上聊天。

聯姻的事傳得滿城皆知，舒嶼這時候與談舟結婚，無論怎麼看都像是截胡閨蜜，雖然她知道雲霓并不想和談舟結婚，但外界不清楚，到時候還不知道會怎麼添油加醋地謠傳。

這都是舒嶼一人的主意，沒必要讓雲霓跟着被嚼舌根，所以她想提前問問雲霓的意見，如果她太為難，這個婚舒嶼可以不結，再另想他法就是。

“怎麼了？”

“我想和談舟結婚。”

高雲霓驚訝地坐起來，眼睛睜大，微張着嘴看向舒嶼，神情不免擔心。

“你認真的？”

“想法是認真的，結婚不是。”

舒嶼翻身側卧，胳膊撐着腦袋，搭在床沿外的腿一晃一晃，把她的計劃仔細說給高雲霓。

聽完之後，高雲霓的眉頭皺得更深了。

“小嶼，你确定要這樣？”

“确定吧。”

“你這真不是在和叔叔賭氣嗎？”

“我是啊，”舒嶼無所謂地勾起嘴角，“但我覺得不虧，無論是對我，對談舟，還是對舒繁。”

高雲霓歎了一口氣，重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闆。

“小嶼，你知道我為什麼抵觸聯姻嗎？”

“不知道。不過你也不需要具體的理由，你不喜歡就應該拒絕。”

“道理是這樣的，但是……如果是其他事，就算我不喜歡，我大概還是會聽從家裡的安排，可聯姻，不可以。”

高雲霓的神色總是淡淡的，此刻依然。看不出太多憂傷的眼睛裡，像白日無光的天，讓舒嶼的心揪了又揪。

她撥弄着高雲霓的劉海，靜靜地看她，沒有說話。

“小嶼，你不覺得膩嗎？從上一輩，到這一輩，可能還要到下一輩，大家都把自己的婚姻作為資源，和這個交易，和那個談判。可換來的那些東西真的那麼重要嗎？”

舒嶼輕聲道：“是他們錯了，雲霓。”

“我見過太多由此而生的失敗的婚姻、可憐的孩子，我從害怕到厭煩，再到麻木，因為無法改變而麻木。我不知道一個正常的家庭是什麼樣的，所以我會認為所有的家庭都是我看到的那樣陰沉和壓抑，既然如此，我能做的隻有選擇不結婚，不讓自己陷入這樣的漩渦中。不止是聯姻，我永遠不會結婚的，小嶼。”

舒嶼第一次聽高雲霓說這些話。

她此前隻是察覺到高雲霓對聯姻的厭惡，可高雲霓一向是個不會反抗的孩子，舒嶼一直擔心她最終還是會妥協，會委屈自己。

可聽過她的話，舒嶼突然很欣慰。

她很清醒，也很堅韌，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就夠了。

“小嶼。”高雲霓忽然翻過身來，看着舒嶼，“你也不要為了這些去交換自己。”

舒嶼鄭重地點點頭。

“我知道，雲霓。得到想要的之後，我會離婚的。”

-

婚前流程走得很快，協議一次便敲定完成。

一年，這是舒嶼給出這段婚姻的時限。談舟幾次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默認了這項條款，簽下名字。

定好日子之後，兩人直接在民政局見面。

天氣開始回暖，氣溫幾次欲降無果，終于卸下重負，大大方方地直線上升，甚至一度在午後突破20℃。

三月下旬，晴雨交織，天空湛藍如洗。民政局門口的兩排梧桐冒出新葉，葉緣淺綠，蜷縮着新生。

推開大門之前，談舟停下步子，拿出一個首飾盒，遞給舒嶼。

“婚戒來不及訂制，隻能先委屈你。這是未發售的新款，尺寸我大概估了下，應該合适。”

舒嶼低頭看去。

盒子上的logo簡約而精緻，舒嶼很熟悉，是尚未完全進入國内市場的一個高奢品牌，她記得總部是在紐約，談舟能這麼快地拿到未發行款式，至少是和品牌高層有相當不錯的私交。

随着談舟打開盒蓋，對戒的全貌展露在舒嶼眼前。

一顆又圓又亮的鑽石鑲嵌在女款戒指上，像初生閃耀的太陽，渾圓、熾烈，四周細爪托起，正午陽光直射下，完美的鑽石弧度邊緣泛起一層金暈。戒圈簡約素淨，靠近指根處設計為一段螺旋，與他們親手做的那對戒指有些類似。

男款的設計感同樣飽滿，但更加低調内斂，墨綠色表面布滿紋路，鑲嵌着數顆黑鑽，在光線下晃動才能看到折射的光澤。對比之下，兩個戒指一明一暗，似吞噬日夜。

舒嶼兩指捏起那枚耀眼的鑽戒，戴在無名指上。

“很合适，謝謝。”

談舟想要去拿她戒指的手落空了，在半空停了下，轉而拿起一旁自己的，同樣戴好。

“走吧。”

過程很快，不過半小時，兩人再次踏出門時，已是法律意義上的夫妻。

舒嶼心裡沒什麼感覺，她隻想着還有許多事要處理。

“婚房……就算是婚房吧，是我搬過去，還是你搬過來？”

“如果不嫌麻煩的話，就搬到我這裡來吧。你的朋友應該經常會去你家，我不過去方便一些。”

“好，那我這幾天就搬。東西不會太多，畢竟也不是長住，我盡量不給你添麻煩。”

談舟攥緊了手裡的結婚證：“密碼我改成今天了，你好記一些。如果我不在家，直接進就好。”

陽光比方才更刺眼了，兩人站在綠茵下，樹影遮住了人影。

談舟微微側頭，看着舒嶼擡起手擋住眼前的光，蔥蔥玉指上，鑽戒格外顯眼。

“舒小姐，”他有些故意地咬着重音，“你希望我怎麼稱呼你？”

舒嶼幾乎沒有任何猶豫地接上了他的話：“就叫舒嶼吧。我也叫你談舟，可以嗎？”

談舟的眼睛一動不動，聲音有些遲緩地響起。

“好，舒嶼。”

雲朵偏移，吞咽了小半日光。

舒嶼放下手，擡頭看着站得筆直的人。

“你準備怎麼和家裡說？”

“直接說。你呢？”

“我也是。”

“好，那我們各自處理好了再談以後的事吧。我先走了，回見。”

說罷，她轉身離開。

目送舒嶼走遠，談舟低頭看了看手中嶄新但已經被他捏出一點折痕的結婚證，未作思考，直接開車往老宅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