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衍”二字澆滅了舒嶼的全部興緻。
她松開拽着談舟的手,情緒冷靜下來。
“什麼事?”
“小嶼,我下周到江城出差……”
“什麼事。”
舒嶼打斷他,語氣加重,重複了一遍。
“我們……可以見一面嗎?”
談舟見舒嶼的表情有些奇怪,于是往前靠了些,卻被舒嶼擡手抵住,稍稍向外推了推。
“我跟你沒什麼好見的。”
“小嶼……”
“不要再聯系我。”
說完,舒嶼立刻挂斷了電話。
談舟能感覺到這個電話的不同尋常。舒嶼很平靜,可是又有些太平靜了,她的溫度從火山直接掉入冰湖,眼神冒出了刺。
“是誰的電話?”
舒嶼扯了扯嘴角。
“程衍。”
“程衍是誰?”
“我前男友。”
說完,她轉過身,重新戴起手套,把手埋入冰涼的水池中,不再去看談舟。
“你去休息吧,我把碗洗完。”
“我們……”
“我累了,改天吧。”
談舟沒有動。
若是以前,他大概會聽話地離開,然後自己生一天悶氣。
但是今天他突然不想走,身體比腦子更快地抓住舒嶼的胳膊。
“小嶼。”
“說起來,你什麼時候對我改了稱呼?”
舒嶼把手搭在水池邊,向上斜着視線,看窗外的天。
“……怎麼突然提起這個。”
“不是說好了就叫名字嗎。”
談舟自然答不上來。
他是稀裡糊塗改過來的,見舒嶼一直也沒有反駁,便想就此糊弄過去。
可剛剛明明在說她的前男友,怎麼扯到稱呼上來了?
“那我改回去。”談舟沒有被她牽着走,再次詢問道,“舒嶼,你是在生氣嗎?”
舒嶼咬着唇角,思考了一會兒。
“不生氣,就是有點煩。”
“你……對他還有感情嗎?”
“當然沒有。”
“那你為什麼看起來這麼不開心?”
“你接到前任電話會開心嗎?”
談舟坦蕩道:“我不知道,我沒有前任。”
舒嶼無語得想笑。
她擡頭看向談舟,想說他什麼,又說不出來,因為他一雙眼睛裡全是單純,直勾勾又不留餘地地看着她。
“而且,我跟你分手之後,接到你電話是很開心的。”
“那能一樣嗎?”舒嶼被氣得夠嗆,把手套一摘,甩在水池裡,“我不洗了,你洗。”
說完便快步走出了廚房。
談舟有一瞬間想追上去,左腳已經邁出了半步,可最終,還是留在了原地。
他戴起手套,打開水龍頭,一邊洗碗,一邊自言自語。
“有什麼不一樣?”
“明明都一樣。”
-
總部的交接工作接近尾聲,舒嶼這幾天都在趕進度,所以經常下班比較晚,談舟就會每天順路來接她。
其實也不怎麼順路,因為舒嶼每天下班時間都不一樣,有時候他已經回家了,但還是會說從公司過來。
這天舒嶼快忙完的時候,前台打電話說有人找她。她下了樓才發現,竟然是程衍。
不過一年未見,他卻變化很大。上學時的學生氣全然沒有了,西裝革履,名牌加身,光一副銀絲鏡框就看着奢華不已,站在人群中,比那時更顯眼。
卻也更世俗了。
“小嶼。”
“你怎麼在這裡?”
舒嶼的臉上是毫不掩飾的反感,手指攥在手心,站得離他很遠。
程衍顯然料到舒嶼會是這個反應,他不羞不惱,反而上前一步,很自然地摸了摸舒嶼的頭。
“上次電話裡沒來得及和你說,我們公司和舒繁有一個合作,我是過來考察的,剛在樓上開完會,想看看你在不在。”
舒嶼立刻擋開他的胳膊。
“你考察就考察,開會就開會,找我幹什麼?”
“想見見你。”
周圍有很多員工路過,他們都認識舒嶼,看到她與一個陌生男人在大廳舉止親密,不免側目,議論紛紛。
舒嶼不想在大庭廣衆之下跟他拉扯,于是拽着他快步走出公司,徑直往旁邊一家咖啡廳走去。
在咖啡廳落座,舒嶼很直截了當道:“我說了不要再聯系我。”
程衍并沒有理會她的警告,他自顧自地端起咖啡,慢條斯理,悠然自得,拿小勺轉了兩圈,打散了拉花,卻不喝一口,又放下杯子,重新靠在椅背上,視線微微向下,看着舒嶼。
“我這次會在江城待一段時間,也會經常來舒繁,我們總會見面的。”
“你想多了,我馬上就要離開舒繁了,我們不會見面的。”
“離開舒繁?去哪裡?”
“去開你曾經說沒有必要的那個公司。”
舒嶼沒什麼感情地說出這句話,端起她的冰茶咬住吸管。
“恭喜你。”程衍笑得看不清虛實,眼尾疊起一層細紋,“不愧是舒繁千金,理想總是可以實現得這麼快。”
要是放在以前,舒嶼聽到這種話,肯定會氣得掀桌子。
但是現在,她内心毫無波瀾,根本不想理他。
因為不值得。
“還有事嗎?沒事我先走了。”
“等一下,小嶼。我今天來,主要是想說兩句話。第一句,是祝你新婚快樂,我看到你結婚的新聞了。”
舒嶼冷笑一聲:“原來你看到了,我還以為你眼瞎了。”
程衍臉上仍是那個輕松到讓人覺得輕蔑的笑。
“第二句,是生日快樂。本來還擔心趕不上的,還好會議提前了兩天。”他拿起一邊的袋子,遞給舒嶼,“送你的禮物。”
舒嶼沒有接。
她想不通程衍怎麼會變成這樣。
就算他們的分手不算太愉快,可他在舒嶼腦海中仍舊是那個一句表白都要憋五分鐘才能說出口的少年。
他怎麼會用這樣輕浮的語氣,送一個已婚的前女友生日禮物,還挂着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表情?
“程衍,我們是什麼關系?”
“唔…朋友吧。”
“我們是前任的關系。”
“所以?”
“所以前任,就該像死了一樣。”
舒嶼不願去深究程衍發生了什麼才變成現在這樣,因為那是他的人生,他的人生在分手那一刻就與她毫無關系了,她多思考一秒都是對自己的不尊重。
可她不能允許他這樣折辱自己。
程衍笑了笑,把禮物從袋子裡拿出來,又向前遞了遞。
“先看看禮物,再讓我死也不遲。”
那是一個粉紅色的編織小羊皮包,是舒嶼研一時喜歡過一陣的一個輕奢品牌。
她看到這個包時,實在沒忍住,肩膀抖了抖,笑出了聲。
“你之前不是說,包這種東西我每天都換,沒必要一直買這麼貴的嗎?怎麼,你現在也開始買奢侈品了?”
程衍很坦然地應下她的嘲諷:“那時候确實不懂,現在發現,貴總是有貴的道理的。怎麼樣,喜歡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