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瑾當然樂意,兩人從舒家搬出去住後就很少在一起生活了,她正好趁着這次機會和舒嶼重溫年少時的姐妹情深。
所有人都很開心,唯一不開心的隻有韓翎。
“舒嶼,你到底什麼時候回家啊?”
他苦着臉給兩姐妹拆蛋糕。
“唔,不急。”蛋糕還沒切舒嶼就忍不住挑起一小塊,被舒瑾一掌拍開後,瞪眼朝韓翎撒氣,“倒是你,怎麼天天來呀,我姐吃得下這麼多蛋糕嗎?”
韓翎小聲吐槽:“你以為我想這樣。”
“什麼?”
“沒什麼沒什麼,這不是你在嗎,你倆一起吃,吃得下。”
舒瑾遞給韓翎一塊蛋糕,催促道:“快吃吧,吃完早點回去,天氣預報說晚上有大暴雨,路上不安全。”
韓翎很郁悶,重重咬着勺子:“真成外賣員了,送完蛋糕就趕客。”
“哪那麼多話。”
舒瑾跟韓翎拌了幾句嘴後,才發現舒嶼從剛才開始就沒動靜了。回過頭一看,她端着碟子,一動不動地站着,眼睛出神,不知道在想什麼。
“小嶼,怎麼了?”
“嗯?沒事。”
舒嶼一勺子叉在蛋糕上,舀下一塊,卻沒有吃,刮着上面的奶油,漫不經心問:“晚上有大暴雨嗎?”
“嗯,據說是,要下一整夜呢。”
韓翎敏銳地察覺到舒嶼的情緒變化,輕咳了一聲,抑揚頓挫道:“哎呦,要下一整夜啊?那完了,談舟一晚上也别想睡覺了。”
舒瑾瞪他,無聲罵着:就你長嘴,哪壺不開提哪壺。
韓翎回她一個睿智的眼神:你不懂,我這叫推波助瀾。
舒嶼顯然也覺得韓翎有點煩,見他吃完了,放下碟子就往外攆他:“快走吧快走吧,快去陪你的好兄弟。”
“哎,你别推我呀——我晚上有事哦,我是絕對不會去陪他的哦!他肯定會失眠到早晨的!舒嶼你……”
後面的話被關緊的大門阻擋在門外了。
舒瑾明顯看出舒嶼心事重重,不過她沒有韓翎那麼多事,舒嶼想做什麼就做什麼,不想做她不會幹涉。所以她給舒嶼留出思考的空間,讓她一個人在餐廳吃蛋糕,自己則去廚房囑咐阿姨做完飯早點回家。
大雨如期而至。
舒嶼吃完飯就和舒瑾窩在遊戲房打遊戲,抱着手柄一個多小時沒撒手。
但屢戰屢敗,屢敗屢戰。
“這可不是你的水平啊。”舒瑾看着自己這半屏幕上不知道第幾次出現的Win,啧啧兩聲,“放我水呢呀?”
她知道舒嶼心不在焉,強迫自己不去看消息,但眼神往黑屏一晚上的手機瞄了不知道多少次,一瞄就死。
舒嶼挫敗地扔掉手柄。
“不玩了,沒意思。”
“那睡覺?”
遊戲房在最頂層,房頂是一扇天窗,舒嶼躺在巨大的沙發床上,一擡頭就能看到大顆雨滴砸在玻璃上,雨痕轉瞬即逝,很快就被傾盆大雨掩蓋。
雨聲嘈雜,擾得舒嶼心煩。
閉目片刻之後,舒嶼耳邊非但沒有變得清淨,聲音還越來越大,不由分說地擠進她腦子裡,把她本來就亂成一鍋粥的思緒攪得更加渾濁不清。
她突然睜開眼,猛地站起來。
“姐,我回去了。”
“哎?回哪?”
“回家。”
舒嶼沒有再多說什麼,迅速下樓跑到客廳,一把拽起衣服和包,匆匆忙忙換着鞋。
舒瑾擔心地跟了下來。
“你小心點呀,雨這麼大,要不叫司機吧?”
“沒事,不用。”
後面的話舒嶼聽不到了,因為她已經跑進了電梯。
她有些急,但雨天路滑,街上又堵,她沒辦法開得很快,隻能一遍又一遍看向時間。
終于開到意閣時,已經十點了。舒嶼等不及開到地下車庫,直接停在地上的車位,打開車門沖入雨中。
從跑進電梯,到看着數字攀爬至72的每一秒,舒嶼都在想,她為什麼要回來。
她為什麼要冒着危險在雨天加速,為什麼要淋成落湯雞站在電梯一隅,為什麼要瞪着被雨水模糊的眼睛,無數遍按亮手機,看有沒有談舟的消息。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
她有無數的疑問,可她無人可問。
也來不及問了。
她顫着凍得發抖的手指,輸入結婚紀念日,打開了熟悉的大門。
邁入玄關,舒嶼甩掉鞋,扔下包,一路淌着水漬,光着腳跑到客廳。
客廳沒有開燈,隻有微弱光亮透過偌大的落地窗投在冰冷地闆上,黑暗吞噬了沙發的棱角,沙發吞噬了單薄的談舟。
他抱着小黑,怔怔地看着什麼都沒有的電視屏幕,仿佛過了很久才聽到舒嶼進門的動靜,僵硬地轉了轉脖頸。
舒嶼什麼都看不見。她看不見他的表情,看不見他的眼神,房間裡沒有一丁點光源,而她的睫毛上全是霧氣。
可她莫名感受到了。
強烈的孤獨感席卷而來,雨聲包裹住兩人,她艱難擡起步子,飛奔向沙發,一把抱住了談舟的頭。
久久,久久。
久到大雨在窗戶上叩出暴烈的樂章。
終于,嘶啞的聲音從懷裡傳來:“舒……嶼。”
舒嶼把手指埋進他的發絲,低下頭,淺淺茶花香蓋住了她身上的雨腥氣。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