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話音落下,絡腮胡像是松了口氣。
他們的落腳點在北邊!
“謝了兄弟,”絡腮胡又看向圓臉,“老三,你守在這裡,我帶人過去。我們人手不多,還請這位兄弟幫幫忙,等趙大人來了,護送他過去。”
祁嬴沒再拒絕,點頭。
絡腮胡動作很快,他套了馬就走,不久就消失在視野中。圓臉帶着五個人留在木屋,他對祁嬴還挺好奇,正準備上前繼續套話,就見祁嬴立即變了臉色。
“拿下。”他眉眼壓下來,攏着一股散不去的戾氣,看着和剛才那副好說話的樣子完全不同。圓臉一驚,來不及呼叫,就被孫不凡等人堵了嘴。
祁嬴快步走出木屋,上馬親自帶人追了上去,臨走前,他還沒忘了揪起徐春。
“讓陳奇往北邊搜。”祁嬴對身邊人吩咐,“他們等不到人,就得一直等着。那大胡子我來解決。”
山道崎岖,絡腮胡腳程不快。祁嬴追上他時,絡腮胡明顯是一驚。
“兄弟。”祁嬴露出一個和善的笑,将手中的木盒交給他,“你弟弟讓我來給你。”
絡腮胡臉上明顯一驚,祁嬴直接把盒子往他懷裡一塞。
電光火石間,絡腮胡本能的察覺到危險,擡手一揮,那木盒掉在地上。祁嬴見空直接伸手打在他胸口,打的絡腮胡當即嘔出一口血。
兩人來不及抽刀,用更加原始的方式搏鬥在一起。
絡腮胡一夾馬肚便要走,祁嬴毫不猶豫踹在他的馬上,擡手扣住他的大臂,緊緊抓着人。馬匹受驚,絡腮胡被甩下馬,随後立刻被祁嬴死死壓住。
“你!”餘光中,絡腮胡瞥見木盒中空無一物,察覺受騙,他漲紅臉,大吼一聲,推開祁嬴,反手試圖拔出刀。
祁嬴比他反應更快,弓步上前摁住他的肘部止住他的動作,同時正手出拳砸在絡腮胡的鼻子上。
絡腮胡飚出鼻血,眼前一陣眩暈,祁嬴趁機按住他。
“你不是行安樓的人,”絡腮胡門牙掉了一顆,說話有些漏風,但望向祁嬴的目光閃爍着炙熱的光亮,“你這套身法,我見識過!”
“你是廣信的小崽子,”他大笑起來,神态癫狂起來,“比起你老子,你還差一點!”
絡腮胡猛地屈膝頂在祁嬴腿上,□□相撞,發出一聲令人膽寒的悶響,但兩個人都像是沒有知覺一般,誰都沒有退步。
“你還知道什麼?”祁嬴狠狠按住人,毫不畏懼的對上他的視線。
“你覺得呢?”絡腮胡反問,“我該知道什麼?”
“讓我去殿前作證?告訴你幕後之人?”他自問自答,諷刺說道,“太天真了!”
“你的确有點運氣,居然真能搶先一步找到我們,”絡腮胡說着,雙手抓住祁嬴的雙臂,“但這一切都到此為止了!”
“廣信的氣運,該絕了!”
咻——
遠處傳來利刃破空的聲音,祁嬴偏頭一躲,一直箭擦着他的鬓角飛過。他看過去,趙榮站在山腳下,手中拿着一柄長弓。
見自己失手,趙榮立刻再次搭箭。
絡腮胡似是決心将祁嬴困死在這裡,死死抓着祁嬴不放,手腳并用的纏住他。
趙榮當初得了昌武帝青眼,就是他百步穿楊的本事。祁嬴現在被絡腮胡纏着,他自然抓住機會,瞄準了祁嬴。
馬車内,李梁驚出一身的汗,他幾乎說不出來話,顫抖的抓住呂老闆。
“他是,他可是……”
呂新擡起眼睛:“他可是什麼?”
“是祁世子?是廣信侯和端肅長公主的獨子?”呂新說着搖搖頭,“這些身份,能替他擋住刀劍嗎?”
“刀劍無眼,祁世子貪功冒進,擅自出京追查,不僅打草驚蛇,還把自己的命搭進去了。”他反問李梁,“不是這樣嗎?”
長弓繃緊,趙榮盯住祁嬴的臉,忽的松開手。
利箭裹挾着冷風朝着祁嬴沖去,正瞄準他的眉心。
九月,林間秋風蕭瑟,幹枯的樹葉被風吹動,碰撞在一起發出簌簌的聲響。
一片黃葉緩緩飄落,它在空中輕巧的旋轉,勾勒着風的形狀。但下一秒,一隻短箭驟然襲來。電光火石之間,短箭穿過落葉,精準的打在長箭尾羽上。
砰。
長箭在空中轉了方向,失去平衡甩了出去。祁嬴掙開絡腮胡,擡手在空中截住那支要他命的利箭。
箭在他手中轉了個圈,以快到幾乎看不清的速度叉進絡腮胡的脖子。
“不。”祁嬴對他露出一個惡意的微笑,“我從沒想要你作證什麼。”
“我需要證據,”祁嬴笑着看向絡腮胡,“他不會說話,我才好辦啊。”
突如其來的變故讓趙榮幾乎是立刻看向了短箭襲來的方向,卻在看清來人那一刻震驚到幾乎說不出話。
不遠處,纖瘦的身影收起手中的弓弩,他清楚的認出那人是林德先的兒子,那個在殿上突然發瘋的瘋子。此時,林季眼神堅定銳利,動作迅速的從山坡上跳下來,直沖祁嬴而去。
祁嬴站在山道邊緣,再往外走,就沒有路了。但他見林季沖他跑來,卻不躲閃,任由他沖向自己。
霄影衛在趙榮的安排下傾瀉而出,馬車内的呂新突然掀起車簾,看到了什麼。他眉頭緊皺,似乎是在思考。
事到如今,趙榮也沒了退路,他舉起弓,又一次瞄準祁嬴。
在霄影衛靠近前,在趙榮瞄準前,林季用力将祁嬴補出山道。因為慣性,他整個人跌在祁嬴懷裡。
山風呼嘯而過,他們騰空而起。
一同下墜。
這一刻,林季感覺自己的心髒幾乎停跳。一種從未有過的感覺從心底破土生出,讓他的心髒又猛烈地跳動起來。
他依舊說不出那是種什麼樣的感覺。
隻知道,這種感覺前世他沒有感覺過。是放松的,自由的。
咚。
他和祁嬴狠狠的跌在馬車上。
稻草在他們身下形成了一層足夠柔軟的保護,而稻草之下,正是他們苦尋多日的糧草。
趙榮見到陳奇帶着糧車來接應幾人,當即指揮霄影衛去抓幾人,自己調轉方向去瞄準。但就在此時,霄影衛卻全都停下了動作。
不僅是霄影衛,祁嬴的人,絡腮胡的人,在場的所有人都停下了。
一聲沉悶的号角吹響,京營軍的旗幟在林間亮出。
看清來人,趙榮當即楞在原地。
祁嬴是調不動京營軍的,能調動京營軍的隻有一個人。
昌武帝滿面怒容,他坐在轎子上,身邊站着小王公公。
“趙榮!”他怒吼,“你好大的膽子!給我拿下!”
聽到昌武帝的聲音,林季和祁嬴同時松了一大口氣。
他們的計劃完全是兵行險棋,不僅是因為冒充接頭人拿走玉觀音直接去截糧草,還有祁嬴将自己的推測送入公主府,請端肅長公主面見昌武帝,調動京營軍來救援。
如果昌武帝不同意調動京營軍,或者祁嬴推測失誤,他們就都完了。
祁嬴躺在糧車上閉上眼睛,心說幸好,幸好一切都趕上了。
他偏頭看向林季,對着他露出一個笑。
“小先生,多謝了。”他說。
林季沒有說話,他垂着眼睛,忽然從身上摸出來兩副藥,摔在祁嬴身上。
“内服外用,”他說,“都齊全了,你記得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