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讓他知道了本不該知道的未來,他想要改變,卻一直在選擇躲避。好像逃離京城,躲開困難,躲開命運,他就可以安安穩穩的活到老。
可是穆嘉辰的到來讓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那就是,他真的能躲過去嗎?
或者說,靠躲避真的能解決問題嗎?
沒有了父親的冤案,又來了幽族和親,好像命運給出林季答複,告訴他,他注定會擁有悲慘而颠沛流離的一生。
這就是他的命運,不可改變。
“在想什麼?”身邊的祁嬴忽然出聲,林季擡起頭,兩個人四目相對。
祁嬴看到林季臉上的表情,那是一種帶着無措的擔憂。
“你在害怕。”他撥開林季額頭的碎發,用手背蹭去那層薄汗,問,“是因為二皇子說要讓你去和親?”
“嗯。”林季算不上害怕,隻是惡心,他不喜歡二皇子的靠近,不喜歡他的逼迫。
穆嘉辰看似給了他兩個選擇,但從他下藥這件事來說,明顯想要生米煮成熟飯。所以實際上,林季隻有一種選擇。
祁嬴翻身下床,但沒有離開,反而半跪在床前,上身趴在床上,和林季平視。
“外面還在商量這件事,”祁嬴對着林季笑了一下,他眼睛彎彎,聲音溫和,像是在哄他,“但我可以和你保證……”
“不會有和親的。”他說,“你放心。”
“我會讓你和你愛的人在一起,”祁嬴看着林季,“天長地久。”
……
另一邊,昌武帝看着禮部呈上來的東西,冷笑一聲。
事情發生後,幽族使節最開始在非正式場合提出了他們希望借用尚鄉口岸的要求,但似乎是看到希望渺茫,又不願意放棄,于是在之後的談判中始終隻保持一個态度。
他們以副使被殺為由,希望大盛給幽族一個交代。
而這交代是什麼,幽族沒有明說,但對于目前禮部拿出的方案,他們沒有一個接受的。
“開放整個上慶天壩對幽族通商,他們還不滿意?”昌武帝将折子往旁邊一甩,語氣很重,“看來這幾位是鐵了心,等着我們一直加碼到将尚鄉口岸給他們。”
“陛下,萬萬不可!”聽到昌武帝的話,于殿内商讨的官員們立刻出言反對,“尚鄉口岸連接雲川商道,是大盛的命脈啊。”
“是啊,而且借出容易收複難,如今尚鄉口岸是我們借給幽族,但十年後,十五年後呢?等到幽族修生養息,兵強馬壯之時,他們還會認着借條嗎?陛下,大盛不該再對幽族妥協下去,如今将整個上慶天壩開放已然是下策,以臣之見,開放上慶天壩地區上苑與赤慶兩鎮兩地便足以。若幽族執意不肯接受,那我們也沒什麼可談的了!”
說話的人是禮部尚書,他前後帶人與幽族使節談了三次,到現在已然看明白了幽族的态度。對方想要尚鄉口岸,隻想要尚鄉口岸,察覺到大盛不會輕易将其借出去,他們便開始拖字決。一邊模糊态度含糊其辭,一邊暗示自己如果此事不能解決,幽族便會繼續與大盛對峙。
大盛不願意再一次陷入宣同廣信雙線作戰的境地,但也絕不會任人威脅。
“大人這話說的輕巧!”他身邊一官員出聲,“不和談,那就是要打了,請戶部大人先給我們宣同撥糧撥銀。宣同侯疫病未愈,再讓他們餓着肚子打仗不合适。”
戶部尚書因為此前廣信糧草一案被革職,今天隻過來侍郎。侍郎大人一聽這話就頭大,廣信糧草案後,戶部被牽連了太多人,他手上能用的人太少,活有太多,每天早上一睜眼就有人找他要錢。
他問:“戶部年初剛籌集了一批糧草運往宣同了……”
“那是年初,你也知道。”對方說,“你送過去的糧隻夠吃半年,此前因為廣信出事,宣同侯知道戶部無暇顧及他們,變賣了家産才讓将士們吃上飯!”
侍郎啞口無言,于是閉嘴不言。
禮部蔣大人現在聽到也火了,但現在壓着火氣,問對方:“那依你之見……”
“僅開放上源與赤慶兩地,幽族無法接受,但開放整個上慶口壩,幽族又有風險混入雲川商道。幽族如今也需要休息,倒不如這樣,”他說,“既然幽族送給我們一個公主,我們也将一個聰明人送過去,即可以看着他們,也能表達大盛的友善。”
他話音落下,張同立刻反對。
“不行,大盛自建立以來,沒有用女子和親換和平的先例,”他皺起眉,嚴肅的說,“太祖曾說過……”
他還沒說完,對方便打斷了他。
“誰說是女子?”那人道,“逐鹿部首領幾月前收下了各個小部供奉的美人,男女都有。陛下,我這裡有個人選……”
蘭峰在此刻擡眼看向他。
說話的人是兵部尚書,那一刻,蘭峰知道了他口中的人是誰。
“臣推薦前戶部倉部司郎中之子林季,此子聰慧過人,素有賢明,且心懷天下,願為大盛盡微薄之力。”尚書大人笑了笑,“且林德先與廣信糧草一案上依有過錯,雖死罪以免,但仍舊失職,他必然願意贖罪。”
昌武帝看着他,沒有立刻答複。
他沉默許久,忽然看向蘭峰。
“老師,”昌武帝說,“林季是你的外孫,你的意思呢?”
他将蘭峰與林季的關系直白的點出來,蘭峰知道,這是昌武帝動了心思,斷了他直接拒絕的退路。一旦今天他開口說不,那就是因為他們的親緣徇私,那就是推脫,那就是不為大盛盡心。
但卻如果不推,順着昌武帝說下去,他的思衡就得搭上自己的一輩子啊。
“陛下,臣……”蘭峰飛速思考,卻在此時看到身邊的刑部尚書一拱手,上前兩步。
“陛下,臣有一計可解當下困境。”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