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蘭起身，離開了房間。

她走出門後，沒有立刻走向曾經與達利幹交易信息的年輕男子，哪怕他就站在樓上的欄杆前，握着扇子正看向自己。她挪開目光，不慌不忙的回到自己下榻的地方，輕輕關上門，将那人的視線隔絕在外。

“她很沉得住氣。”瞿風開口道，“是個人物呢。”

“嗯，”他身後陰影處傳來一個男聲，“替我請上來。”

聞言，瞿風笑了笑。

“我一個外男，貿然去打擾恐怕是不太好，要是被幽族再抓住小辮子，那就更不好了。”他說，“殿下稍微等等，行安樓的戲快開始了，我叫人請她出來看戲。”

瞿風話音落下，他身邊的侍女便應聲離去。

瞿風也稍稍側身，對着身後躬身示請。

穆嘉辰看着他，沉默的放下茶盞。

“呂新輸的不冤。”

兩人都笑着，周遭卻彌漫出一陣冰涼的冷。

……

“你來了。”杜蘭關上門，回頭對房間中坐着的人點點頭。

她這時候說話沒有了在殿上那奇怪的口音，她大盛官話其實說的很好，流利，标準，不像是特意學的，更像是土生土長的人。

林季不覺得奇怪。

“我請你來，你過來，”杜蘭說，“想必是對我說的交易有興趣。祁世子的人在你身邊，你的話也該對他很有分量。達利幹做的事情我可以全部告訴你，包括他背後之人，但相對的，你也要幫我做一件事。”

林季很久沒有遇到這樣直白的談判了。

他猜到杜蘭與達利幹可能不是一條心，但沒想到她會主動找上陳奇約自己出來。這倒是省了林季的力氣，同時他也做好了和杜蘭繞圈子的準備。

“說來聽聽。”林季開口。

杜蘭理了一把頭發：“逐鹿部想要天璇木，我希望你能給他們。”

“但，不要給他們真的。”她說。

這要求實在罕見。

“談判都是為了自身的利益，”林季說，“怎麼會有人把腦袋放在我手裡？”

“因為我想要他死。”杜蘭直白的說。

……

“世子，世子！”

祁嬴回頭，看到小王公公追了過來。他剛剛入宮求見昌武帝，昌武帝沒見他，派了小王公公過來傳話。

他這個舅舅多疑，祁嬴知道自己越是着急求見，在門口跪的越久，他約疑心這件事和母親有關。但他也不能不跪，不然昌武帝更會懷疑。

祁嬴跪了約莫一個時辰，小王公公才出來。

“世子，陛下現在正在同幾位大人議事，請您先回去。”

聞言，祁嬴對小王公公說：“勞煩公公替我與陛下講，我先去探望大長公主，待陛下不忙再來看望。”

小王公公哎了一聲。

祁嬴站起身，膝蓋有些僵硬。他站起身的時候稍有趔趄，小王公公想去扶他，但被祁嬴不動聲色的躲開了。似乎是祁嬴動作太迅速，小王公公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急急追了上來。

“世子不必憂心，陛下心裡清楚。府上那麼多下人，長公主殿下也沒法時時盯着每一個人啊，況且就是個送菜的小厮，都不是跟前伺候的人。”他說，“這幾日殿下被幽族使團擾的心煩，說起來世子可是為陛下解決了個大麻煩，改日陛下必定會獎賞呢。”

祁嬴頓住腳步，稍稍偏頭。

“是麼？”他輕聲問。

小王公公賠着笑：“是啊，世子年……”

他正想繼續說兩句，忽的對上祁嬴的目光。他眼裡好似多了什麼，沉甸甸的，看的叫人發冷。恰在此時起了風，小王公公被吹了一個哆嗦，回過神來，他已經走遠了。

今天是個晴天，陽光落在血一樣的宮牆上，夾着風聲，襯得周遭安靜的可怕。小王公公站在原地，久久沒能緩過神。

“師傅，”他身邊的小太監跟上來，“陛下等着咱們回話呢。”

小王公公摸了把額頭，将冷汗擦淨了。

“走吧。”他對小太監說，“都是聰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