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季随着一聲呼喚猛地睜開眼睛。
屋外天光大亮,遠處傳來鳥鳴。祁嬴擔憂的臉出現在自己面前,林季動了動,發覺渾身酸痛,寝衣汗濕。
“你剛剛一直叫我,”祁嬴已經穿戴整齊,看上去醒了有一會兒,他俯下身,坐到林季身邊,“怎麼了?做噩夢了嗎?”
林季搖搖頭,這對他來說不是噩夢,反而是線索。
“我,我忽然夢到一件事。”他嗓子幹的厲害,接過祁嬴遞來的茶水,林季組織語言将這個夢告訴了祁嬴。
祁嬴聽完臉色凝重,先給林季披上了外衣,說:“那個先生後來好像是去了永陵,先帝在時完善了太祖的女官制,首次設立女子科舉,當時大長公主在永陵設立永陵女學,缺人手,我記得他應該是被調了過去。”
“先不說這個,”祁嬴自己也不太确定,需要進一步探查,“先歇一歇,等會兒跟我見兩個人。”
“誰?”林季問,“晏飛嗎?”
“不是。”祁嬴回道,“是于相旬和他的學生。”
……
林季同祁嬴來到外廳時,看到了祁嬴口中于相旬的學生。于相旬為官多年,門下學生無數,他剛剛突然一說,林季還真不确定是哪一個。
但見到了人,林季卻不意外。于相旬學生多,但女學生隻有一個。
于相旬和她一同起身,走了過來。
“見過世子,林公子。”她大方介紹,“下官名唐婧,是陛下新任的戶部倉部司主事。今日貿然前來,是有要事相報。”
女子科考設立之初,被看做是先帝為了立長公主為皇太女的鋪墊,因此首次科考結束後入圍的考生,多被安排了一些閑職,當做是給先帝的面子。那時候先帝的生命即将走到終結,每日纏綿病榻,這件事也被壓了下去。
然而為由當年的女狀元唐蓮,因為太過優秀,被蘭峰特意放在了禮部。
二十年後,昌武帝再次開設女子科考,她的女兒唐婧拔得頭籌,進入了戶部。她原是在度支司工作,但廣信糧草案後,戶部經曆大查,她是少數幾個完全清白的人。因此在遼東出事後,被昌武帝調去倉部司,籌集供應遼東的糧草。
深秋時節,她的額頭上卻挂着一層細汗,唐婧臉色蒼白,她看了祁嬴一眼,頓了頓說:“世子,今年廣信的軍糧,世子要早做打算了。”
“每年秋收後,各州留足本州的需求後,剩餘糧草上交京城。其中廣信、宣同、遼東、延州作為邊疆重地,糧草優先供給守備軍,無需上交。但由于耕地有限,各地軍糧還需京城和其他州一同承擔。”祁嬴說,“唐大人這是什麼意思?”
唐婧看向祁嬴:“與邊疆四郡接壤的州會分出一部分糧草當做軍糧送去這些地方,剩餘的部分由京城補齊,這我知道,陛下調我去倉部司,也正是為了這件事。世子應該記得,京城一共有六個大倉,其中四個在郊外,兩個在城内,城内的供給京城,城外的供給四郡。”
正是這樣。
林德先當初籌備軍糧時就是從城外大倉中調出給廣信,那四個大倉分别有四把鑰匙,他先上報戶部尚書,再由尚書上報内閣,最終得到皇帝的允許,拿到了其中一把鑰匙,湊齊了要給廣信的糧草。
這些步驟林季很熟悉,因此更被唐婧這句沒頭沒尾的話弄得摸不着頭腦。
唐婧說完,看了眼于相旬。
“世子,城外的四個大倉中有三個已經空了。”她說。
什麼?
祁嬴和林季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驚與疑。
“唐婧,”祁嬴沉下聲音,“你明白自己在說什麼嗎?”
城郊的四個大倉是全大盛這麼多年來的積累,就算隻要它們供給四郡軍糧,也得用一陣才能用完。
唐婧:“我知道。”
“昨日,我拿到了京郊四個大倉的鑰匙。”唐婧說,“東西是張首輔悄悄給我的,他讓我立刻去查。我不敢耽擱,連夜出城,帶着人打開了京郊大倉。”
“除了城北大倉,其餘的,全都空了。”她看向祁嬴,“世子,這件事我敢用我的項上人頭做擔保,我絕對沒有撒謊。”
“這件事我原本想立刻和張首輔彙報,但我回城後,發覺他府上被霄影衛圍了,聽說是在我走後,有人向官府舉報他受賄,操縱科考,買賣官職。現在人已經被帶走了,我就立刻去找了老師。此時事關重大,我不敢……”
“唐大人。”林季打斷她,“我能問你一件事嗎?”
“你為什麼來找我們?”他說,“這件事,你為什麼不告訴戶部侍郎,為什麼不上報陛下,反而來找我們?”
唐婧沉默許久。
“林公子,”她說,“從京城偷偷運出這麼大一筆糧草,是一件需要持之以恒的事情。”
“你覺得誰能做到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