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哥的信,他說,他說……”
“北狄入侵,遼東失守,世子奉命支援,現在下落不明。”
……
風呼嘯着吹起成陽關的黃沙,鮮血伸進沙礫,很快消失不見。北狄将領拎着守軍将士的頭顱,狂笑着将其扔在一邊。
他說:“殺進去。”
戰鼓沒了聲音,牛角号卻吹響了。
……
戰報接二連三的傳到昌武帝面前,但這次不是反敗而勝的捷報,而是遼東一座座城池失守的消息。
昌武帝坐在龍椅上,神色晦暗不明。
許久,他問:“老二呢?”
“二殿下帶兵退至東鄒關,廣信侯也退到了于水關後。”
昌武帝猛地坐起來。
東鄒關是遼東最後一個防禦鎮,如果東鄒關也丢了,那麼遼東全境就全部失守了。京城北方的大門對北狄敞開,豐州守軍不是他們的對手,也許京營軍能夠支撐一二,也許能撐到廣信侯的支援。
但這都隻是也許。
昌武帝在暗中握緊拳頭,他再一次問:“祁嬴呢?”
“祁世子,”傳令的小兵怯怯的看了他一眼,眼裡露出些悲切,“祁世子帶兵在成陽關阻擊北狄大部隊,現在,現在下落不明……”
成陽關失守了,祁嬴這個下落不明和死了已經沒什麼區别了。昌武帝卸了力氣,靠坐在龍椅上。殿内在聽到祁嬴下落不明四個字時爆發出激烈的讨論聲,而昌武帝耳邊像是蒙了一層罩子,什麼都聽不清了。
祁嬴死了,他原本是該高興的。他終于除掉了自己的心患,那個聰慧的孩子,他妹妹的孩子。
隻是劇本沒有按照他預想的發展。
昌武帝從來不想放祁嬴回廣信,廣信侯手握兵權,他不想讓這種權利代代接替下去,他想要這些權利收回到自己手裡。這麼多年來,他做過無數次嘗試,終于在今年看到了希望。
他将自己的二兒子放去了遼東,他比自己的弟弟更有能力,在他的構想中,穆嘉辰能夠控制住遼東的局勢。他的成績很好,就連他的老師都誇他是個可用之才。
昌武帝想要穆嘉辰一步步接管遼東和廣信,他需要廣信侯和祁嬴離開。
現在不該是這樣的。
昌武帝額頭滲出冷汗。
他曾經将祁嬴派去了遼東,他知道祁嬴有控制局勢的能力。廣信侯一定能比祁嬴更快控制住廣信的戰事,看着唯一的孩子在遼東苦苦支持,他會來支援。到時候隻要等着他們将戰場打掃的差不多,再給他們一個體面的死法。
就像是,年初的那次偷襲一樣。
在戰場上死去,對于他們父子來說是最好的結局。
撐過了最艱難的時刻,他相信穆嘉辰能夠做好。
但現在一切都變了。
他不知道是哪裡出了問題。
也許是他不該放任王公公和趙榮與北狄人交易,他本意隻是想要牽制廣信侯,一點點的耗着他,但那些蠢貨不知輕重,連火铳都敢偷偷往外賣。又或許是他不該斷了幽族的補給,但他實在忍不了那兩面三刀的逐鹿部首領了,今年石丹和北狄的聯手不是偶然,就是他在背後撺掇的。
昌武帝呼吸急促,一件件的回憶自己的計劃。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他悄悄給了穆嘉辰幾筆糧食,廣信的糧草基本量也送了過去……
不知想到了什麼,昌武帝呼吸一滞。
糧草。
有一筆糧草,沒有到他應該去的地方。
他擡起眼,在那一刻,對上了戶部侍郎的視線。侍郎沒有說話,他呆呆的站在最前面,
内閣中,張同不知所蹤,剩餘的幾個老人争論不休,他這個替補進來的新人實在沒有說話的餘地。他站在其中,有些迷茫,有些無措。
他站的位置,正好是廣信糧草出事那天,林季站的位置。他看着侍郎,忽然想到林季那雙漆黑平靜的眼睛。
昌武帝緩緩的吐出一口氣。
過了一會兒,他在黑暗中笑起來,笑着笑着,他捂住了臉。
祁嬴啊。
他想。
你可千萬别死。
這是舅舅第一次,誠心誠意的希望你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