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的,最近這是什麼鬼天氣,雨下個沒完!”
“是啊,都快三月了,竟比臘冬還冷,俺昨兒給顧家那老管事剜手筋時差點沒握住刀。”
陰暗潮濕的地牢走廊裡,一胖一瘦兩名獄卒正在吃酒侃天。
“還是劉頭兒舒坦啊,每天隻需往人額頭上刺幾個疤就完事兒了。”
“等你坐上劉頭兒那個位置,也能挑些輕細活幹。”
“對了,早上換值時,俺聽劉頭兒說,聖上要處死那人。”胖獄卒說罷,将視線移向最裡間的牢房。
瘦獄卒循着他的視線看過去,隻見楚常歡蹲坐在牆角的棉被上,形容枯槁,目若殘蠟。
緊接着,胖獄卒又感慨道,“可憐了楚中丞哦,白發人送黑發人,今兒早朝時被逼得大鬧了集英殿,掐着梁王的脖子要他償命,甚至還想撞龍柱尋死。”
“呸!”瘦獄卒狠狠啐了一口,“這些言官最可恨了,芝麻大點事兒都要拟奏折彈劾一番,何必同情他們!咱們的上官可沒少受楚中丞的氣,若非上頭有人傳過話,他兒子還能完好無損地活到現在?不過話說回來,楚中丞為何要找梁王的麻煩?”
“為何?”胖獄卒蔑笑了一聲,“坊間有傳言,道是顧明鶴之死與梁王脫不了幹系,如果真是這樣,他肯定不會放任顧明鶴的遺孀苟活于世。
“楚中丞這麼一鬧,大有替顧家鳴冤之意,陛下因此大怒,将楚中丞貶至蘭州下面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做縣丞。
“替叛臣開脫,罪同謀逆,陛下沒治楚中丞的死罪已是仁慈咯。”
聽他叽裡咕噜說了這麼多,瘦獄卒一面剔牙一面樂呵:“梁王好手段啊。”
“梁王可是個殺人不見血的主,咱們上官都說了,甯可觸怒聖顔,也别輕易開罪梁王。”
“誰活膩歪了去惹他?”
“罷罷罷,不提此事了。”胖獄卒又看了看楚常歡,眼神裡盡是狎玩之意,“楚少君這身皮囊着實罕見,一看就是用真金白銀養出來的,尤其那雙手,白嫩細長,又染了蔻丹,倘若能拔下幾片帶回家珍藏……”
瘦獄卒也起了歪心邪意,嘴角噙着下流的笑:“顧明鶴生前萬般寵愛楚少君,想必在床上沒少讓他快活。也不知男人??起來是個什麼滋味……”
“劉頭兒上次喝醉之後不是說過嘛,檀郎館的那些小倌兒可比妓子更懂得如何取悅男人,若是碰上腰細.臀.大的,保管把你的魂兒搖掉。”
“真有這麼銷魂?”
“反正楚常歡已是将死之人,咱倆何不去嘗嘗鮮?否則白瞎了他這一身好皮.肉。”
“嘿嘿,俺正有此意!”
幾杯清酒下肚,膽兒也肥壯了不少,兩人說幹就幹,迅速撈起桌角的鑰匙往最裡間的牢房走去。
可就在轉身之際,一位紫袍金帶的男人正靜靜伫立在廊口盯着他二人,他身後跟了幾名殿前司的禁衛,以及内侍省都都知杜懷仁。
居然是梁王!
梁譽的神色實在談不上有多和悅,即便隔了三丈之遠,胖、瘦兩名獄卒還是被他的威壓逼出了一身冷汗,酒氣亦消散了大半。
也不知他來多久了,方才的話又被聽見了多少。
獄卒們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在地,渾身抖如篩糠,異口同聲道:“卑職見過梁王殿下、見過杜大人!”
地牢裡的幽光掩去了梁譽的神色,他款步走近,垂眼打量着匍匐在地的獄卒。
兩人連大氣也不敢出一口,額頭冷汗沿着面頰成串滑落。
杜懷仁走在梁譽身後,無論何時都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樣:“王爺奉旨處死囚犯,爾等還不速速打開牢門。”
瘦獄卒盯着梁譽的皂靴顫聲問道:“不、不、不、不知王爺要處死誰?”
杜懷仁瞥向梁譽,見他沒有要開口的意思,便應道:“顧明鶴的男妻,楚常歡。”
胖、瘦獄卒雙雙一怔,眼裡不約而同地閃過幾分遺憾,旋即起身,引梁譽等人朝裡間走去。
幾日不見,楚常歡竟瘦脫了相,原本神清骨秀的一個人,如今隻剩滿身的死氣。
獄卒打開牢門,楚常歡聽見鐵鎖的響動,下意識擡起頭:“明鶴,你回來了?”
梁譽腳步一頓,面無表情地走近。楚常歡就着燈影殷切瞧去,待看清來人的模樣後,眼底的那點希冀徹底潰散,又變成了毫無生氣的模樣。
梁譽心底仿佛壓了一團火,怒也不是,氣也不是,在楚常歡身前蹲下,用力捏住他的下颚,迫使他擡頭:“顧明鶴已經死了,你不知道嗎?”
楚常歡睫羽輕顫,五官因疼痛而變得有些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