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救他?
梁譽隻記得,曾經在軍營裡聽底下人閑談京中的風月事,得知楚常歡和顧明鶴已是一對恩愛夫妻了,他心裡莫名空落落的。
畢竟……當初是他親自将楚常歡帶回京城,并交到顧明鶴手裡的。
說起來,顧明鶴還真要感謝他的成全。
但他怎麼就暢快不起來呢?
“靖岩,你在聽我說話嗎?”
沈太後的聲音教他迅速回神,梁譽恭聲道:“臣駕前失儀,還請太後恕罪。”
沈太後歎了口氣,道:“姑母不會幹預你的事兒,不過姑母這裡有個主意,你可要聽?”
梁譽道:“請姑母示下。”
沈太後道:“杜懷仁這個老奸巨猾的東西,雖不能拿你怎麼樣,但對付一個無權無勢的女子還是綽綽有餘的。如今陛下已經知道你在含芳園裡金屋藏嬌,倒不如借此機會将他納入王府,留在你身邊總歸要比含芳園安全。”
一旦他藏的嬌在王府裡有了身份和地位,杜懷仁便奈何不了了。
梁譽一怔:“姑母的意思,是讓我娶楚常歡?”
“你娶的不是楚常歡,而是那個啞女。”沈太後道,“王府戒備深嚴,又都是你的親衛,杜懷仁的耳目無法抵達。你若想讓楚常歡活命,便可行此道,姑且給個妾室的名份即可,如此也不妨礙你将來迎娶正房王妃。若是不願,就當姑母沒說過這話。”
梁譽又不吭聲了,沈太後亦未開口,良久,梁譽道:“臣……容臣再考慮一番。”
回府的途中,梁譽一直在忖度太後的提議。将楚常歡留在含芳園的确不是個長久之計,送離京城也非良策,但要讓他娶楚常歡……
梁譽心情複雜,腦海裡時不時浮出些從前的事兒,直到馬車停在含芳園外時,他才驟然回神:“怎麼來這裡了?”
梁安愣了愣,說道:“是王爺您吩咐的。”
梁譽沒由來地煩躁,倚在引枕上按揉着太陽穴:“回府。”
梁安不敢違命,隻能馭車返回梁王府。
小半日後,梁譽最終還是來到了别院。眼下已近掌燈時分,有小厮正提着熱水往後院送去。
估摸着楚常歡要沐浴了,梁譽便沒有進屋,轉而折進一條小徑,行至池邊的石亭内坐了下來。
他其實很少來含芳園,這所别院是他初立戰功,今上禦賜所得,他在那場戰役裡差點喪了命,聖上感念其功,故有此賞賜。
記得昨日來這兒時,正好撞見了楚常歡在假山旁給亡夫燒紙悼念。
思及此,梁譽竟鬼使神差般望向那座假山,起身走将過去。
近了一瞧,那裡果然有一堆未處理幹淨的灰燼,周圍還有零星幾片紙錢殘頁,看起來像是剛燒完沒多久。
他蓦地想起,今天正好是清明節。
正這時,姜蕪燒了熱茶呈來,不待她行禮,便聽梁譽質問道:“是誰給楚常歡買的紙錢?”
姜蕪臉色一白,連呼吸都不由加快了。
梁譽投來視線,面無表情道:“說。”
姜蕪猝然跪下,無聲請罪。
“才跟了他幾天,你就忘了自己的身份?”
姜蕪小心翼翼地把茶盤放在地面上,比劃着手語:奴家不敢,奴家隻是見楚公子整日在房裡對鏡發呆、郁郁寡歡,心有不忍,便在他開口相求時應了下來。奴家絕無違拗王爺之意!
梁譽蹙眉:“他經常發呆?”
姜蕪點頭:偶爾與他說話,許久都得不到回應。不過楚公子昨晚倒是睡了個安穩覺,許是王爺您送來的安神香起了效。
梁譽“嗯”了一聲,方又道:“事不過三,本王不希望再發生今天這樣的事,聽明白了嗎?”
姜蕪連連點頭,她又何嘗不知“顧明鶴”這三個字是王爺的大忌。
“起來罷。”梁譽回到石亭,姜蕪緊步跟了過去,将熱茶奉上。
飲畢熱茶,天已黑盡,想來楚常歡這會子應洗完了澡,梁譽遂動身往寝室走去,決定同他說一說搬去王府的事。
現下不過戌初,房屋裡已熄了燈火,梁譽聽姜蕪提起過,楚常歡夜裡易夢易醒,故而每晚都睡得早,想來此刻已經入睡,便不做打擾了。
正轉身時,忽然聽見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像是有什麼東西落在地上了。梁譽眸光一凜,迅速趕到門前,鑒于昨晚的前車之鑒,他叩門道:“楚常歡,你睡了嗎?”
屋内沒有半點回應,寂靜得可怕。
他又喚了一聲:“楚常歡?”
久久未聽見動靜,梁譽便也顧不得許多,當即推門而入。
他自幼習武,耳聰目明,縱是在夜裡也能分辨清楚周遭有何物障。梁譽繞過圍屏來到裡間的寝室,依稀聽見了一陣急促的喘息聲。
他幾步行至床前,還沒來得及開口,便蓦地察覺到躺在床上的人坐了起來,一頭紮進他懷裡,雙臂環繞在他腰間,軟聲說道:“你怎麼才來?”
梁譽被問得一愣,正要把人推開,卻聽他又道,“夜裡冷,我一個人無法安睡。”
嗓音細微,略有些哽咽,似在訴說委屈。
梁譽頓在當下,忘了有所行動。
楚常歡把他摟得更緊了些,繼續埋怨:“我腳涼,你竟也不知道給我捂一捂。”
這般撒嬌的語氣,聽得梁譽心情複雜。他遲疑了片刻,最終還是握住了楚常歡瘦薄的雙肩,決意把人推開。
可就在這時,楚常歡忽然擡頭,猝不及防地吻住了他的唇。
本該環在他腰間的手,此刻也悄然上移,讨好似的纏至脖頸上了。
楚常歡輕輕咬了梁譽一口,央求道:“今晚陪陪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