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掀開白绡一瞧,那幼狐被梁譽提着後頸皮瑟瑟發抖,水靈靈的眸子裡盈滿了恐懼。
梁譽問道:“喜歡?”
楚常歡别過頭:“不喜歡。”
“幼狐肉嫩,你既不喜歡,我讓人将它烹了便是。”
“不可!”
楚常歡急忙探過身子,從他手裡奪過幼狐藏于懷中。
梁譽凝視着他,須臾,道:“走罷,我陪你去獵獸。”
楚常歡搖頭道:“我有些累,就不與王爺同行了。”
梁譽道:“嗯,那就回行宮。”話畢,随他一道折回天鹿苑行宮。
回到行宮,楚常歡興緻勃勃地逗弄着幼狐,奈何那小獸膽怯,自他懷裡跳脫後便竄入床底不肯出來了,任憑楚常歡如何逗弄引誘,都無法将它喚出。
目下适逢正午,擅騎禦的臣工們尚在林中狩獵,慶元帝及餘下的文臣儒士則留在了東面的菖蒲閣用膳午憩。
楚常歡疲乏難當,雙臂因拉了弓而泛酸,此刻也顧不得哄那隻小狐狸了,洗沐之後便入睡了。
待他睡熟,梁譽則命梁安從禦廚那兒要了一碗鮮羊乳,履輕步緩地來到榻前,放置在腳踏闆上。
半晌,赤狐從床底探出毛絨絨的腦袋,不停地聳動鼻尖,嗅着碗裡的羊乳。試探一番後,開始舔舐起來。
這隻赤狐實在太過幼小,身量與兩三個月大的狸貓相差無幾,渾身絨毛稀疏,估摸着還未斷奶。
梁譽撿到小狐狸時,它正被一隻獵鷹盯上。他是個馳騁疆場的戰神,并未把這類小東西的生死放在心上,但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楚常歡會喜歡這隻狐狸,于是動了恻隐之心,将它從鷹爪下救出。
現下看來,楚常歡的确很喜歡它。
梁譽心情漸好,連同方才因“顧明鶴”這幾個字帶來的不悅都消散了不少。
趁赤狐崽子吃羊乳時,梁譽一把揪住它的後頸,在它發聲之前疾步走出寝室,繼而将幼獸扔進梁安的懷裡,吩咐道:“去給它洗幹淨。”
梁安不明就裡,問道:“洗完之後如何處置?煎煮烹炸?”
梁譽冷冷地道:“這是王妃的狐狸,你煎煮烹炸試一試。”
梁安:“……”
申正,圍獵的臣工陸續歸來,菖蒲閣外的内場裡堆滿了戰利品,今日入林的将門千金亦是收獲頗豐,不輸須眉。
楚常歡午睡醒來,一雙胳膊酸痛難耐,棍錘棒打也似,任憑菖蒲閣如何熱鬧,他也不願再踏出房門半步了。
姜蕪擔心他餓肚子,便将事先備好的甜糕呈與他吃。楚常歡沒甚麼胃口,敷衍般吃了半塊松黃餅。
他沒在屋内尋見梁譽的身影,倒是發現月洞窗前的條桌上置放了一隻鐵籠,晌午帶回行宮的那隻小狐狸正盤着尾巴在籠中睡覺。
楚常歡幾步走近,姜蕪緊跟其後,用手語道:梁安已替它洗過澡了,身子是幹淨的。王爺擔心它逃走,特意用鐵籠鎖住。
不知為何,楚常歡一見這鐵籠便覺窒悶,似有一口氣堵在胸腔内緩不過來。
他當即打開籠門,把狐狸抱進懷裡,溫柔撫摸着。
“把這籠子扔了,我不想看見它。”楚常歡呼吸漸疾,眼眶莫名發熱,“小狐狸逃便逃了,我不會強留的。”
姜蕪見他情緒有變,忙将鐵籠拿走,邁出房門時正巧撞上了迎面而來的梁譽,梁譽瞥向她手裡的鐵籠,問道:“為何要把籠子拿走?”
姜蕪便将楚常歡方才的反應告知于他,梁譽皺緊了眉,忖度片刻後道:“拿走罷。”
他緩步入屋,見楚常歡盤腿坐在臨窗的蒲團上安撫懷裡的幼狐,雙目空茫,又現死氣。
梁譽徐徐朝他走來,在另一側坐定,沉吟幾息後開口道:“你打算把這隻狐狸帶回京城?”
楚常歡似在走神,好半晌才眨了眨眼,點頭道:“嗯。”
未幾,梁譽又問:“顧明鶴以前對你好嗎?”
楚常歡不明白他為何突然有此疑問,因而道:“你為什麼這麼問?”
梁譽淡淡地道:“好奇。”
“明鶴待我自然是極好的。”話說至此,楚常歡又恐惹他生氣,壓低嗓音道,“他事事都依我順我,從不讓我受半點委屈。”
梁譽凝視他半晌,意味深長地道:“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