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葉沒忍住問道,”阿姐,你真的有了中意的人家?”
還沒等雲初開口,竹瀝搶先道:“阿姐匡他們呢。嬸子的眼神一直在阿姐三人身上打量,就像打量一件貨物,心裡不知道憋什麼鬼注意呢。而且,這次來,你們注意到了沒,叔嬸一家四人穿的全是新衣裳,比以往闊綽了不少。聽說堂哥謀了個差事,别人我不知道,但是就憑堂哥那點三不着四的本事,白得了官階,最近又搬進精貴宅子。憑什麼?”
雲初贊同的點點頭,“事出反常必有妖,你們最近都警醒着些,不要落單。”
放在院子中的蜂箱内,三天過去,已有上百隻蜜蜂入住,看到蜂王的那一刻,雲初就把箱子放入了空間。
周家五兄妹的東西其實并不多,桌椅闆凳炊具洗簌用品,衣裳被子枕頭,包了三輛牛車,浩浩蕩蕩的向東出發。
在杏花岡遇到賣幹果的李小九,挑着擔兒,雲初跳下牛車,在李小九的筐裡夾了一塊霜蜂糖塞在蘇葉嘴裡,又讓竹瀝百薇他們盡意揀了些糖脆梅、金橘團、栗黃,油紙包了三大袋,路上吃耍。
到了新宅,兄妹四人便開始收拾,各自選了自己喜歡的房間,隻留下最右側的兩間廂房,一間做倉庫,一間是雲初的房間。
雲初租了一匹馬,前往州橋臨河客棧,從南邊來的客商都喜歡住在這裡,李旌就喜歡住在這裡,岸邊泊着他的船。
雲初腦子裡都是小叔嬸子一家,好賭的叔,懶散的嬸,從小沒啥本事的堂哥,以及全身都是黃金,口口聲聲打聽自己親事的堂嫂,這一家子突然暴富,又突然登門,絕對沒憋好屁。
路上忽然想起一人——王婆,便騎馬拐個彎往第一甜水巷而去,剛到街口,就見一個白胖老婦人坐在茶肆口,正在洗茄子,正是雲初記憶裡那個王婆。
王婆是個牙人,平日專門幫人說媒傳信、雇尋仆婢,特愛穿門越戶,十裡八鄉裡裡外外的事情知道得極多。雲初的娘曾找她幫忙雇過一個女使,曬生藥、研杵藥材。
雲初把馬栓在一側的樹旁,剛走近,王婆已經瞅到了她,忙撂下手裡的茄子,緩慢扶腰站起來,笑得像個白面發酵饅頭:“周娘子,好幾年沒見過您了,上次,還是您進宮之前呢。”
雲初笑眯眯道:“我阿娘曾說,找牙人還得是找王婆您。您給介紹的女使,幹活利索。我來是向你打聽一些事的。您孫兒多大啦,這點錢給您孫兒買些糖脆李。”
雲初抓了十幾文錢遞給她,王婆雙手抓過,挑了挑眉:“我兒子還沒娶親呢。周娘子要問什麼事?”
“我小叔小嬸以及堂哥堂嫂一家還住在這裡嗎?”
“在的,不過不是原來那間宅子了,而是搬進了前面一個巷子裡的大宅去了,三進大院,光仆人都有七個,三個男仆、三個使女、一個廚娘,都是我幫着雇的。”
“這麼說,我堂嫂你見過?”
“小娘子,不是我吹,你堂嫂的手我都摸過,嫩的跟快白豆腐似的。挺标緻一人兒,不過,就是有點冷清,瞧不上咱們這些做苦力的,基本上沒個笑臉兒。其實大可不必,她跟那個嘬奶漢的事,别人不知道,别想逃過我的眼睛。”
“啥?仔細展開說說。”
“周娘子,你一沒出閣的小娘子,怎好聽這等隐私八卦。我可不是那闊嘴蟹,啥都往外扒拉。”
雲初不死心,忙又抓了一把銅錢遞過去:“哎呀,王媽媽,你這跟說書似的,我最愛聽了,展開仔細說一說。再給你兒子娶新婦添個碗啊盞的。”
王婆還是沒忍住,扭捏着抓過錢塞進袋子裡,伸過頭來,壓低聲音道:“你可不許出去亂說——你也知道你小叔好賭,你堂哥又是個沒本事的,白得一官階,九品也是官啊,又搬進前面那精緻富貴大宅。他的娘子是個厲害人物啊。”
“恩?你是說,他靠的是他家娘子?”雲初一震,吃軟飯自古就有啊。
“是喲,每個月至少有大半個月,他娘子都不在家裡住。前天我剛買菜回來,便瞧見一華貴馬車把她接走了。”
“她是出去辦事?”
“不是。”王婆喵了一眼雲初,撇了撇嘴,坐回到小凳上,繼續洗起茄子來。
雲初心道,你個老虔婆可比說書的會抓錢多了。又抓了十幾文強塞進她手裡:“王媽媽,别兜圈子啊。”
“不是我繞圈子啊,是不好指名道姓啊,你能猜出來就猜。”王婆笑着說,從衆多茄子中挑挑揀揀,最後拿起了最小的一隻,隻有食指那麼點大。
雲初看着那茄子,不太明白,又強忍着塞了一把錢給她,搖晃着她的手說道:“哎呀,好媽媽,你就直接一點說吧,我自己知道就行,保證不告訴别人。”
“你沒聽說過汴京城有名的嘬奶漢嗎?啧啧,那人名叫葉崎,長的白淨儒雅,風流倜傥,一表人才,頭腦也不錯,寫詩作賦一把好手,還是個進士,他爹管着太府寺,但是這人據說那方面就隻有這麼大,還特别有瘾,不太行,已經嗜色成病了,汴京城的名醫瞧了好幾個都瞧不好,後來他爹娘就縱着他,花錢了事,汴京人便給他起了這樣一個綽号。”
太府寺,大宋的中央銀行兼稅務兼官方壟斷,說它是整個大宋的心髒都不過分,管轄着二十五個機構。
左藏東西庫、内藏庫、奉宸庫、茶庫、布庫、袛候庫、審計司、香藥庫、店宅務、市易司、石炭場、蔡河上下鎖、汴河上下鎖等等。
這每一個機構,都是肥得流油,水不知多深,太府寺卿正四品,肥差,背後把持的京官,都是穿紫袍的。
王婆笑着道:“你堂哥這買賣比行院裡那些龜公還劃算,他隻是把自己娘子舍了一半給嘬奶漢,嘬奶漢不但給了他官階和大宅子,前陣子,還把自己一個侍妾賞給了他。這會,你堂哥說不定正摟着那侍妾親熱呢。”
雲初總算是明白了,她這陣子一直忙着種地賣花,舊賬還沒算,新賬又找上了門,打主意都打到她身上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