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穿的黑色體恤有些大,往下垂着幾乎露出整片脖頸,平時他會将衣領往後拉些,但跑完一千米已經沒那力氣拉衣領了。
沈硯辰喝了口水随眼一瞥,清晰可見鎖骨紅痣下方有東西,盡管沈硯辰不抽煙但他也知道那是煙頭燙的。
初二開始,多多身上的傷肉眼可見多了起來,起初隻是煙頭燙傷,後面是大塊大塊的淤青,最嚴重的一次流了很多血,學校請了假。
沈硯辰逃課去找他,破舊的小屋子裡酒氣熏天,裡面傳來打罵聲,他第一次看到多多和錢國泰扭打在一起,酒瓶子撒了一地。
向來文文弱弱,又比同齡人瘦小的多多将喝多了酒的養父一腳踹了出去,眼見錢國泰晃着身子要起來,不等他反應,身後串出黑影趕在他之前拎起酒瓶子朝錢國泰腦袋上砸去。
那天,沈硯辰帶着他跑出了出租屋,迎向了外頭的光。
“林樂雩,”林樂雩坐在自己床上,平靜的說:“他們叫我樂樂,平安喜樂的樂。”
沈硯辰坐在椅子上翻看他的題:“你後面為什麼不聯系我?”
林樂雩晃神一瞬,他以為沈硯辰會問自己當年為什麼要打他的事。
“日子過得好了,為什麼要去給自己找不痛快。”林樂雩從枕頭底下摸出糖剝了糖紙塞進嘴裡。
他現在的身體比以前好多了,不再骨瘦嶙材,甚至穿的衣服都不再大幾圈,都是很合他的尺碼,他不願意和過去有任何牽扯也說的過去。
整個房間堆滿了曾經林樂雩喜歡卻不曾擁有的東西。
這不是他們重逢見的第一面,卻是見面後第一次心平氣和說話。
回想上次翻牆,林樂雩盡可能的把自己表現成刺猬,隻要兇一點,再兇一點,讓沈硯辰知道自己不再是那個乖小孩,他就能遠離自己。
“我等了你很久。”沈硯辰擡頭看他:“你說你去了新家會給我打電話,可你沒有。”
林樂雩不與他對視,随手拿起書戴上耳機看了起來,拒絕溝通。
整個下午他們沒再說過一句話,沈硯辰将所有習題正确解法寫細,後邊還标有批注,做完後已經五點了,他收拾東西看了眼縮在床上看書的人,已經睡着了。
書還停留在第一頁,顯然是沒有看進去。
沈硯辰拿過一旁的空調被給他蓋上。
外面天氣34℃,裡面就算開了空調也不至于穿着外套把拉鍊拉到頂端,沈硯辰指尖碰上他的衣鍊,最後還是轉了方向将空調被往下拉了拉。
一連幾天,沈硯辰準時到他家,幫林樂雩補課批注作業,每次來都會帶一個本子,上面是他寫的筆記整理。
林樂雩看這筆記看的頭暈眼花,他阖上眼打算休息會,桌面被“扣扣扣”敲響。
林樂雩不想示弱就隻能一手撐着腦袋一手轉着筆屈辱的寫着沈硯辰給他布置的作業。
寫着寫着思緒飄散,對于面前的鬼畫符他已經認不出來了。
“你在做什麼?”沈硯辰看書的空隙餘光瞥見筆記旁畫了一個接一個的圈,他提醒道:“還有半小時,專心點。”
林樂雩突然擡起頭瞧向正看着書的人:“今天補課時間快到了,你還不走嗎?”
他趕人的語氣不加以掩飾,沈硯辰裝作沒聽懂:“等你寫完這張卷子。”
林樂雩捏皺了卷子一角,不明所以的怨氣被沈硯辰盡收眼底。
等他磨磨蹭蹭寫完卷子都已經六點了,沈硯辰無償多加班半小時,下樓時林婧剛從外面回來,手上提了不少食材。
“小辰,天色不早了留下吃個飯再回去。”林婧将大包小包的東西拎進廚房,“你舅舅那我跟他說過了。”
“不用了,”沈硯辰下意識的拒絕:“家裡還有幾張卷子沒寫。”
林樂雩慢悠悠從樓上下來,他沒說話。
林婧從廚房出來問:“最近給樂樂補課是不是耽誤你時間了?”
沈硯辰搖了搖頭:“沒有。”
“我也不會做飯,請了家政,如果你不嫌棄的話留下來吃完飯再讓樂樂送你回去。”林婧話音落,玄關的門開了。
姚葭下班回家看了眼屋子裡的幾人,林樂雩補課時間一直都是下午兩點到五點半,完美和姚葭下班時間錯開,所以她也一直沒見過這位全能的家教老師。
“這位就是馬老師吧?”
姚葭話一出,林婧便笑出了聲:“嫂子,這是馬老師的外甥——沈硯辰,這些天給樂樂補課來着。”
姚葭眼睛亮了亮:“怪不得呢,看起來和樂樂差不多大。還沒吃晚飯吧,天色也不早了,怎麼能讓沈老師餓着肚子回去的道理呢。”
這句沈老師給林樂雩嗆到了。
林樂雩單手握着手機,開始插話趕人:“媽,天氣預報說待會得下雨,人家還得回去。”
林婧還想說什麼,林樂雩立馬從沙發上起身:“我送他走,順便在路上請他吃飯。”
姚葭看了眼自家兒子,總感覺哪怪怪的,說不上來。
“那,那也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