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樂雩模糊中聽到有人問醫生:“樂樂這樣的情況會持續多久?”
“暫時不好說。”醫生回道,“可能一個星期,也可能一個月。”
還可能是永久,那些虛幻的畫面讓人被痛苦糾纏,不是絕症卻又勝似絕症。
他砸鏡子的舉動在日後可能會增多,下次也可能不是砸鏡子,他會在無意中傷害自己以及身邊的人。
包括朋友和家人。
幻覺幻聽讓林樂雩無法像個正常人一樣行走在陽光下,他會用暴力去解決這些問題,會一次次摧毀自認為的異樣眼光。
在新的病房裡住着一個比林樂雩大五歲的女生,她手上的手環和自己的一樣。
家裡人都怕他會再次跑出醫院,于是請了護工,二十四小時輪流看守,等人都走後,同一病房的女生問他:“小帥哥,你在哪讀書啊?”
在幾天的藥物治療下林樂雩恢複了身體的行動能力,幻聽消失後能正常的和外界交流:“一中。”
“我也是一中的。”像是找到了共同話題,女生源源不斷的和他說:“但我已經退學了。唉,你知不知道最近上映了一部很爛的鬼片,我看了,好像也沒網上說的那麼不堪。”
女生跳轉話題的速度太快,林樂雩有些沒反應過來,他側躺在病床上,聽着她用着很快的語速說:“就我們病房外有兩株紫羅蘭,看上去都快枯死了,我之前給它澆水,費了好大勁才救活它,它前些天還和我說謝謝了呢……”
在醫院連着過了兩天,林樂雩已經習慣旁邊随時叽叽喳喳的人拉着他說很多話,盡管很多時候林樂雩沒有理她,她依舊能滔滔不絕。
病情漸漸穩定下來,那些平白出現的幻覺消失,他已經可以自由活動,病床上的女生卻出奇安靜了下來。
林樂雩去醫院樓下轉了一圈回來時看見女生在哭。
“你怎麼了?”他現在恢複力氣能自由走動,正是因為這樣,給他請的護工護會形影不離的看着他,以免他恢複行動後會做出極端的事。
護工是位中年婦女,她話不多,做起事來卻很麻利,也很會看人臉色。
林樂雩隻是看了她一眼,她就知道要回避,就在病房外等着。
“我男朋友和我分手了。”女生接過林樂雩遞來的紙擦着眼淚,“他說他接受不了我的病情反複,可我也不想這樣,這不是我能控制的,他說他受不了這樣,說這段戀愛讓他身心俱疲,整夜失眠恐慌的讓他感覺自己都快抑郁了。”
林樂雩靜靜聽着,他問:“你答應了嗎?”
病房裡安靜的隻能聽到女生的嗚咽聲:“我不答應又能有什麼辦法,這種病很難好的。”
這麼些天,林樂雩隻知道自己是住院了,可看女生這樣,他才察覺事情沒那麼簡單。
林樂雩問她:“什麼病?”
女生看着他,眼睛都哭腫了:“你家裡人沒告訴你嗎?”
天灰蒙蒙的樣子像是要下大雨,窗簾半拉着,能透過窗戶看見外面刮着大風。
林樂雩好半天才從女生的話裡反應過來,除開難過,還有别的什麼拉扯着他。
林樂雩斷斷續續聽着女生訴說她和她男朋友在一起三年了,可就是因為這個病一直反複,折磨着兩個人,明明都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可就在訂婚那天,女生病發了。
當天晚上下了很大的雨,林樂雩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裡他和沈硯辰不知道因為什麼事鬧得不歡而散。
夢裡的沈硯辰看他的眼神及其冷漠:“林樂雩,你是個神經病,你讓我感覺很累。”
畫面一轉他驚恐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握着一把水果刀,像當初錢國泰捅林興那樣,他捅了沈硯辰。
最終,他變成了錢國外的模樣,徹徹底底成了一個不能自控的神經病。
從夢中驚醒時已經是次日的早上,林興幫他收拾着東西。
見人醒了,林興将一些日用品收進包裡:“醫生說你的情況已經穩定下來了,可以出院了。”
在醫院待了一個星期,出院這天剛好周一,林興辦完出院手續後,倆父子坐上車,他聽林樂雩在說:“之前你們說出國的事,我願意去。”
林興擔憂看着他:“不急,等你情況好些我們再聊這件事。”
倆人到家後林樂雩就借口說是要睡覺回房間了。
進了自己的房間,他發現整個屋子所有尖銳的桌角,床角都被矽膠包邊裹着,甚至他看到自己的數據線換成了很短隻有10cm不到的長度,就連浴室裡被砸壞的玻璃鏡都換成了軟面鏡,所有能自殘的東西都被收了起來。
他從衆多文件袋裡偷出了醫院的診斷單,上面的字讓他反反複複去看,就是不願意承認診斷的結果。
庸醫,林樂雩想着等他過幾天要去把這煞筆醫院砸了。
再到後來,冷靜下來的他接受了這個事實,那些無端出現的幻覺幻聽并不是意外,而是他發病了不自知。
林興帶他去了立江市監獄看了裡面被關着的錢國泰,都是林樂雩的幻覺,他那一瞬隻覺得可怕。
當幻覺出現時他壓根分不清,隻會覺得是真的。
可當清醒時又會明明白白的知道那些是假的。
他沒有辦法去接受,更沒有辦法讓沈硯辰知道這些,沒人願意和一個精神不正常的病患談戀愛。
在那一瞬他感覺很害怕,怕夢裡的一切,怕沈硯辰知道真相,怕自己有朝一日會傷害他。
他不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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