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朦胧,撒在漆黑如墨的夜中,為小院涼亭鍍了一層銀色,榮玄擰起眉頭,一時之間,不知該如何安慰失魂落魄的她。
“算了,事到如今,隻能相信船到橋頭自然直,總不會連一線生機全無,大抵是因為,我現在還沒有找到破局的方法而已。”闫姝短暫失落後,繼而擡頭露出一個淺笑,“謝謝石頭兄弟的消息,能讓我及時懸崖勒馬。”
榮玄微怔,眸色柔了下來,有些許意外于她能這般快的接受真相,他本以為還需自己幾番安慰。
看來,闫姝比他想象中要堅韌許多,她也并非是能夠被随意打倒的軟弱之輩。
欣賞贊歎的目光緊随着闫姝的一颦一笑,他止住未能出口的安慰,轉而鼓勵道:“無礙,能幫助到你就行,日後有需要打探的消息,可以交給我。”
此話一出口,榮玄自己都有些頓住,抿起唇角氣壓低沉。想他堂堂皇城司暗衛統領,何時有過親自開口求着别人讓自己幫忙的情況。
可惜,此話既已出口,便是覆水難收,他又對視上闫姝因此話逐漸發亮的眼眸,倒也把心中那點别扭抹了去。
“真的嗎!我雖不知你是何等職位,但想來也是頂頂厲害的,且心腸這般好,真是個大善人。”闫姝眉開眼笑地歪頭望着他,明眉皓齒更是襯得她嬌俏可人。而她那信賴中夾雜着好奇的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石頭,因為對方這份心意而開心雀躍。
榮玄觸上這如火的目光,不自在地低頭咳了兩聲,壓不住的嘴角,輕輕翹起。
他偏過頭去,露出半側泛着銀光的面具,讓人猜不透他心思,心中卻活躍非凡。他不禁想到,這種被人全心全意的信任着,好似也不賴,至少有一點可以說明,闫姝此人本性純善,與王采兒等人非一類人。
闫姝可不知道這人怎麼想的,隻是少許的擔憂起來,“其實,自從你上次說不來後,我還以為日後都不會再遇見你了,畢竟這已經不是你的職責所在,我還在想求你幫忙會不會太為難你了。”
她微垂眼眸憂慮着,好似垂頭喪氣的長耳兔子,見狀,榮玄即使是真有難處,也無法張口拒絕,且這本來就是他先開口提議,怎麼拒絕呢?
“你且直說吧,殺人放火的事情我可辦不了,若你真有要事,我大抵一時半會兒探不出什麼有用消息。”榮玄扭正回頭,平複笑意,當真以為她有要是想求。
闫姝連忙擺手拒絕,“不至于如此,我隻是想知曉我那表妹和太子之間動向即可,我怕表妹真一時沖動,做出錯事來。”
“此事好說,等我執勤有空,便來給你消息,正如我所言,直到七夕前,你還是少些出門得好,以免出現其他變故。”榮玄提點到此,同樣是怕王采兒借此機會給闫姝使絆子。
言畢,他起身,将那盒糕推向闫姝,調笑道:“送你了,可不要太感謝我!”
闫姝剛得了他拂照,哪兒會因為一句玩笑便氣惱,她跟着要出亭子的人踱步到台階處,真摯柔順地屈膝行禮道:“多謝恩人相助,日後你若有難處,皆可向姝兒開口。”
闫姝一襲衣裙垂擺在腳踝處,隻餘下一雙腳露在外面,目光向上而視,掠過那不堪一握的纖細腰肢,微微起伏的胸脯,和随着行禮略開的領口衣襟。
榮玄回首第一眼,便是看到小姑娘悄然散開的衣領,衣物内裡是白皙透淨的脖頸,與一點墨迹般誘人眸光的小痣,點卧在鎖骨處,清晰、且一目了然。
那一點小痣,又随着闫姝的回身,而引入衣服之中,若隐若現,勾人魂魄。榮玄呼吸一停,眸子黯然幽深,眼睜睜瞧着小痣不見蹤迹,心底似有根繩子,牽引着他撥開雲霧,直點墨迹。
他伫立在原地不走,直到闫姝心中生疑,喚他回神,榮玄方才複得脫離蠱惑般,點頭應是。
隻是,他仍是不經意間掠過某處,似乎不死心,想要再次親眼目睹一次。
闫姝送石頭出涼亭,見他還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且耳朵先前有這般紅嗎?她悄悄伸手感受風的溫度,并不冷呀,這個季節的風都是燥熱非常,莫不是恩人身子不爽利?
闫姝蹙眉忍不住叮咛道:“恩人平素可要多注意身體,苦夏發病總是好不利索的。”
本覺身體忽地如同火燒般煎熬煩躁的榮玄,聽到她意有所指的話語,全當她是看破了自己窘迫,瞬間感覺難堪席卷滿身,他何時這般渾身不自在過,當即不顧道謝,手忙腳亂地飛身離開闫姝小院。
而他那宛若幽潭的心境,也一同開始泛起陣陣漣漪,猶如被人不經意間,丢入了一顆小石子,石頭子雖小,卻在幽潭内逐步深陷。
榮玄無以言語這是什麼的感受,隻覺心中如同有萬蟻啃食,他從未經曆過此等磨難,有些麻癢,不比他受過的苦難萬分之一,可确實讓人難以忍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