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仔細觀察一番,神情陡然凝重起來,且看這劍鞘磨損程度嚴重,必然是時常用劍之人貼身配劍。
榮玄不可能會有此物,除非說,半月前她的猜測成真,榮玄極有可能并非瘸子。
那日她雖與丫鬟談心,思覺在衆人眼中作假很難,又不可能會有神醫能夠肉白骨,這才消了疑慮。
但是,還有一種可能,闫姝心中一直在做推斷,如若榮玄真的有毅力,能夠一直假裝是個瘸子,騙過所有人,好像也不是不可能。
此事所言雖荒謬,然她堅信一個道理,當所有問題探索方向,都被證實不可行,那隻能說明,剩下的那個選項,就算是最不可能的事實,那也是整件事情的真相。
闫姝思緒萬千,放開劍鞘,觀以全貌。而這一看,她便覺得開始頭暈目眩起來,不為其他,她隻是掃過一眼劍柄,前世的記憶,便如同滔滔不絕的江水湧來。
她斷然不會記錯,那劍柄上勾勒着一隻展翅青鸾,正是上輩子一劍刺入她胸口的那把劍。
恐慌、懼怕、後怕、悔恨……各種情緒忽而在此時噴薄而出,她内心猶如五味雜陳,各種滋味感受交織在一起,末了,通通化為悲憫。
沒想到她重活一世,竟然還這般窩囊,她該早點狠下心,戳穿榮玄的僞裝,不然,也不至于自己蠢到嫁給上一輩子殺害自己的刺客。
她眼中淚花連連,齒貝咬的咯咯作響,“沒想到,我竟然活的這般屈辱。”闫姝陡然握緊手中青鳳劍,恨意和胸腔之處的悲傷齊齊迸發。
一想到榮玄以往表現的那般清雅自持,内底中卻是個不折不扣的狠辣兇殘之人,她心痛不已,可恨自己識人不清。
回想起榮玄那層不為人知的暗衛身份,如若不是自己最後察覺不對,是不是還要和上輩子一樣重蹈覆轍?
畢竟太子和榮玄本就是表兄弟,上輩子王采兒能夠借用榮玄的勢力除掉自己,也顯得合情合理起來。畢竟不用髒她的手,還能除掉一個眼中釘、肉中刺,王采兒肯定會選擇這種方法。
闫姝心如死灰,回想起她那以往總覺得自己虧欠榮玄的心态,于此刻幡然轉變。既然兩人總要死一人,為何死的一定是自己呢?
不管怎樣,還沒有走到最後一步,榮玄現在不一定會受到王采兒的蠱惑,選擇對自己動手,可如果既定結局無法改變,那她一定會死在榮玄手中。
而今日,應當是榮玄最沒有防備的時刻,她,應當可以在今日動手。
室内寂靜無聲,隻餘下闫姝因為臨時計劃而變得緊張萬分的心跳聲,砰砰、砰砰。
忽而,骨碌聲自走廊上響起,一路而來,有個高梳的發冠,随着月色和紅燈籠的光線,映在窗戶上。
那道影子越來越近,在這個隻剩呼吸聲的房間内,顯得尤為突出深刻。闫姝呼吸一窒,腦子裡的那根線立即緊繃起來。
她回頭望一眼快接近門口的影子,忙把手中劍扔回床底,她可不能讓榮玄提前發現,自己已經知道了他的秘密。
可她扔下這劍,又覺不對勁兒,這劍可不輕,怎落地連個聲響都沒有?
闫姝一把撩開床單下擺,登時,一雙暗含殺機的眸子,與她四目相對。
闫姝時常懊悔自己的好奇心,可絕對不會像現在這般更加痛恨。
她扔到床下的青鳳劍,此刻正被不知何時藏在床底的刺客,牢牢地握住手中。
那刺客眼看自己已經暴露,也無要繼續藏身的必要,當下腳掌用勁,猛蹬牆壁,一股力道而去,像一隻蓄勢待發的弓箭飛射而出。
闫姝且見到一個人直沖門面而來,吓得大聲尖叫一聲後,電光火石之間,顧不得禮儀姿态,即使頭上的婚冠,沉重的仿佛在扯她的頭皮,她還是本能地用雙手把手中的床單向下一拽,企圖用這綿薄之力,去抵擋千鈞之勢。
“刺啦!”棉布的撕裂聲,頃刻響徹耳畔,闫姝雖是慌亂之間所為,可情急之下腦子卻轉動飛快,她深知那床單隻能遮擋刺客視線而已,接着就勢将鋪擺好的被褥扯下堆了上去。
嘩啦一陣響,緊接着是一陣噼裡啪啦,花生桂圓散落一地,沖出床底的刺客頭上直接蓋上一床被子,腳邊是一串圓滾滾的果子幹貨,那刺客一腳下去,踩個正着,差點把自己摔個狗吃屎。
闫姝饒是知道此時笑出聲,多少有點不合時宜,可這場面怎能忍得住。
直到門忽然打開,闫姝愕然轉頭,與榮玄站成了面對面,她的笑容頓時僵在原地。
她且看看滿地的狼藉,和那個已經一把撩開被子面露殺意的刺客,心覺,這下可真是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