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嗡——
熟悉的手機動靜,在這死寂一般的世界裡,顯得格外突兀,瞬間将思緒飄遠的桃鹿從恍惚中狠狠拽了回來。
他直勾勾地緊盯着那片空茫的天空,眼神空洞帶上了生機。
是先生的電話。
但他的眼皮如同灌了鉛一般,遲緩地上下眨動着。眼角的淚水早已風幹,隻留下一道道幹涸的淚痕,像是命運無情劃過的痕迹。
癱軟在身側的手掌,輕微地顫動了兩下,幅度小到幾乎難以察覺,可這簡單的動作,卻耗盡了他全身所有的力氣。
桃鹿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整個人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拼了命地想要控制自己的身體去摸索那近在咫尺卻又仿佛遠在天涯的手機。
然而,就在他指尖快要觸碰到手機的那一刻,屏幕毫無征兆地突然一暗,刹那間,他眼中僅存的那一絲微弱的光亮,也随之徹底熄滅。
又隻剩下了他一個人,好冷啊……
“蜜糖!我讓人去你身邊,不要抗拒。他會帶着你去見一個人可以信任的人,他叫烏筱曈,是我的醫生。”
桃鹿眨眨眼睛,嘴角帶着一絲隐秘的笑。
果然是他的先生,又一次将他拉回來現實世界,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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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聃鐘剛閉上眼睛,困意便如潮水般洶湧襲來。
就在這時,下屬的彙報聲驟然響起。
起初,他還處于半夢半醒的混沌狀态,可當 “桃鹿狀态” 四個字鑽進耳朵裡,他瞬間像被一道電流擊中,整個人徹底清醒。
刹那間,他隻覺得心髒猛地一縮一股難以言喻的緊張感湧上心頭。他的手不受控制地顫抖起來,連撥打電話的動作都顯得慌亂而急促。
桃鹿的電話,他打不通。他隻能退而求其次打給下屬,讓他們帶着桃鹿去找烏筱曈。
先前說換醫生都是他的氣話,實際上他第一時間想到的人還是隻有他一個人。
“千萬不要出事情啊……先前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為了一己私欲耽誤了他。”傅聃鐘的手指像是失去了力氣,手機從他的指尖滑落,無聲的砸在被子上,此時的他淚流滿面,卻渾然不覺。
房間裡的燈光昏黃黯淡,像是也被這沉重的氣氛壓得喘不過氣來。他顫抖着雙手,将電腦迅速接上烏筱曈那邊的監控。
當桃鹿被人背進來的那一刻,傅聃鐘的雙眼瞬間瞪大,眼神裡滿是恐懼與擔憂,仿佛心髒被一隻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他的身體不受控制地前傾,雙手死死地抓住床單,指關節因為用力過度而泛白。
“蜜糖……”
傅聃鐘的眉頭緊緊擰在一起,形成一個深深的 “川” 字,額頭上的青筋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微微跳動。他獨自呢喃着,卻聽不清在說些什麼。
烏筱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桃鹿,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這孩子,怎麼就這麼要強啊。”
他翻看着傅聃鐘手下送來的資料,歎息聲不斷。但他又不敢太過分,隻能背着桃鹿,看着看着眉頭又皺了起來。
他接待的病人大多是那些有錢人,他們的痛苦掙紮的往往來自于生活的無趣,基本上都是一個暴躁或者焦慮症。那怕又來抑郁傾向,他們也是第一時間就能夠察覺到,前來咨詢。
他們将身體健康看得比什麼都重要,這還是第一次遇見如此可憐的人。
烏筱曈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病房的門突然被輕輕敲響,郭青闾得知桃鹿的信息,緊趕慢趕的過來,發絲淩亂,看見烏筱曈的手勢,小心帶上房門。
他手裡面拿着一個記事本,急匆匆地問:“烏先生,桃先生他沒事吧。”
烏筱曈垂下眸子,說着跟他問題毫不相幹的話。
“這份資料的可信度高不高。”
郭青闾點點頭,“這些都經過了核實。出去一些細枝末節外,這都是他的經曆過的。”
“那他看過沒有。”
郭青闾愣了一下,“沒有。您是第一個看了完整版資料的人。”
“行了。這幾天先讓他待在這裡,我需要進一步觀察在做出判斷。”烏筱曈忽然擡起頭,看着房間門口的監控說:“我知道你在看,但我很讨厭你的行為。是你耽誤了他。”
郭青闾低着頭,充當一個沒有感情的記錄員。
“我不明白你在回避什麼。他先前的遭遇說不上好,他身上的疤痕,我不信你看不見。他是有自我防禦機制,會虛構自己的記憶,怎麼你也有嗎?”烏筱曈壓抑着聲音,帶着怒火。
他看見童年經曆的那一部分,簡直要被氣瘋了。
什麼叫被頻繁鎖在家中,隻能透過窗戶眼巴巴望着外面的世界、什麼叫被打傷後,還得強忍着疼痛,在瑟瑟冷風中抱着花去叫賣、什麼叫僅僅因為考了第二名,就得在冰冷的陽台上跪上一整夜,進行所謂的自我反思……
小孩兒皮膚白得像細膩溫潤的白瓷,透露着聖潔與溫潤。可湊近了看,那一道道觸目驚心的疤痕,如同瓷器上的裂痕,布滿了他的全身。
烏筱曈嗤笑一聲,對着監控比了個中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