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鬼差領命欲退下，顧妄又突然叫住他，“等等。”

鬼差停下腳步，拱手敬問：“鬼爺還有吩咐？”

顧妄看着鄭重其事的屬下，薄唇開合幾次才幽幽道：“你可知鬼差采普通鬼血補魂後，會有什麼後果？”

身為鬼王，顧妄對地府事物幾乎了如指掌，偏偏對鬼差采血補魂的處罰一知半解，地府鬼差賞罰冊對此也無詳細記載。

姜夷灌他鬼血後，他魂火确實恢複了很多，但他發現反噬極快。

他剛醒過來，本想掐斷姜夷的脖子，但力道逐漸加大，他魂魄也無端暴走，他當即明了，鬼差采血會讓彼此通感，滅了她，他也存不了。

而且從來不用進食的他，居然會在恢複一次真身後，出現極大的虛弱感和饑餓感，甚至現在，他又有些餓了。

他急需搞清楚鬼血補魂到底對鬼差有多少牽制。

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森崖吓得魂火亂顫，腦補半天，撲通一聲跪地，連聲澄清，“鬼爺明察，小的盡忠職守，依律行事，從未逾矩半分，鬼差壓迫鬼衆，有違鬼道，小的豈會作死？強采鬼血之事完全子虛烏有。”

顧妄：“……”作死本人。

看他不停磕頭，顧妄仿佛覺得自己被姜夷那女人勒住了要害，他擡手揉了揉額頭，“算了，下去吧。”

鬼差忙不疊退下，顧妄身形一松，閉目往椅背上一靠，桀骜威嚴、一絲不苟的樣子褪去，再次變成圓潤稚嫩的少年模樣。

該死！他魂火竟然傷到如此嚴重，補血兩次依然沒能恢複，保持真身片刻又被饑餓感包裹。這種感覺讓他無比煩躁，雙目微阖良久才漸漸甯靜下來。

可就在這時，他手臂蓦地傳來一股劇烈的疼痛，像被人狠狠揍了一拳。

顧妄猛地睜開眼，捂着胳膊恍惚了一瞬，立馬意識到發生了什麼。當即起身，一個瞬移出了鬼王殿。

酆都大街33号，“改頭換面”小店。

風雪依然覆蓋着那座二層木樓，樓内不複往日安甯，一樓大堂，諸多物品打翻在地，兇惡氣息彌漫，女鬼嗚咽聲戚戚。

姜夷手臂被人打傷，側倒在地，一旁哭哭啼啼的顧客女鬼欲伸手拉她，卻被另外一名兇惡的絡腮胡男鬼強硬拉開。

姜夷捂着疼痛的手臂，勉力爬起來，不卑不亢瞪着打傷她手臂的絡腮胡男鬼，“這位先生，本店不歡迎你，請你離開！”

胡子鬼體型壯碩，态度惡劣，她心底也很膽怯，但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就在剛剛，她正給殘腿女鬼姐姐修補斷腿，眼前男鬼氣勢洶洶沖進來，對顧客一頓辱罵：“臭婊子，死都死了，打扮給誰看，給老子好好看家，再特麼溜出來，搞這些花裡胡哨的，信不信我直接把你打散！”

女鬼瑟瑟發抖，不斷退縮，“不，不是的，不要打我，我沒有其他想法，我隻是聽說我陽世的姐姐離世了，想恢複正常狀态，去見見久違的姐姐，求求你給我這個機會，我隻想見見我的家人，不要在打我了，求求你了……”

“什麼姐姐？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娘家人與你還有多大關系？趕緊給老子回家，再他媽跑出來，有你好果子吃！”

顧客卑微求饒，男鬼卻絲毫不顧其意願，言語惡劣，态度嚣張，欲将其強行帶走。

姜夷看不下去，以保護顧客權益為由阻攔對方，卻被其一拳打在手臂。

對方力道太大，她腳步不穩，倒退兩步，梳妝台上一堆瓶瓶罐罐被打翻在地，現場一片狼藉。

男鬼見狀，隻愣怔一瞬，氣焰依然高漲，“老子打自己的女人，你個臭娘們搗什麼亂？你要是再敢阻攔，老子還得告你摻和他人家務事，惡意挑撥亡魂夫妻關系，破壞亡魂家庭。”

家務事？這他麼算什麼家務事？！

有絲毫将女鬼當成家人的态度嗎？！

姜夷氣得久不呼吸的胸腔猛然起伏，正想與之理論，卻被女鬼拉住。

女鬼朝她搖搖頭，“老闆，對不起，是我害你受傷了，又損失了這麼多東西，實在過意不去，不要再為我費心了，沒用的，我放棄了，若有機會我再報答你的好意。”

說完，她絕望地挪到了男鬼的身後。

姜夷臉色一變，“哼！想走？沒那麼容易！”

她一把抓住女鬼的手腕就往外拖，“你在我店裡安裝了一對義肢，又消費一筆美妝費，這筆賬你還沒付清，如何能走？還有，你身邊這位打傷了我一條手臂，他既然自稱你的家人，這筆賬找你算也一樣，走吧，跟我去鬼王殿。”

女鬼似乎被她的态度驚到了，隻愣愣搖頭，默默掉淚，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而拽着她另一隻手的胡子鬼，怒目圓睜，猩紅瞳孔快要掉出來，他狠狠拉扯女鬼，“臭婊子，你他麼找死？再不松手，别怪老子不客氣！”

老實說，姜夷其實很忐忑，她隻想救下這名可憐的女鬼，以她的實力根本沒有勝算，對方若真出手，她隻能沖出大街鬧一番，吸引鬼差前來處理。

她已經做好了豁出臉皮的準備，門外卻突然傳來一道低沉的男生：“哦？如何不客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