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承宣應下歲歡所托,卻并沒有把人安插到自己管轄的軍營中,反而使了手段将人随着新征的兵卒悄悄派入禦營司内,放在蕭方明手底下。
因年初春闱洩題的事,臨近鄉試時,反而四面貢生鬧起事來,太尉同蕭家父子一道在西郊整軍,平定動亂的事情自然落到吳策頭上。
聖皇一道旨意,命吳策同沈婷一道,帶領禦營司的軍士浩浩然前往平亂,以此寬慰民心。秋獵這是卻也就擱置了近一月才進行。
白謹落坐在鄭暮安排的馬車上,在秋獵前三天抵達圍獵場。
她看着金黃蒼茫的曠野,一時失神。
在同孫承宣提及何屹的那日,他便語重心長,把布好的棋局放到她跟前。
孫承宣将因行禮而半跪的歲歡扶起,從袖中拿出一瓶白玉小罐,白謹落能看見他面上的猶疑,可再怎麼吞吞吐吐,先生還是告知她一切:“還有幾月便是秋獵,到那時有人會暗中助你成事。”
白謹落手指輕撫在罐沿,學着孫承宣的語氣說:“我知道,先生說過‘欲将取之,必先與之’,聖皇多疑,丞相聰穎,我定小心行事。”
“這,”高禾告訴過孫承宣,白謹落日月同輝的胎記不再是太平和樂的象征,反而為保安全必須清楚,可話到嘴邊,他說不出口。
先時在大燕,蒼生百姓,肱骨朝臣包括孝明帝在内,都将此印記視為祥瑞。他能感受到,歲歡很喜歡這個胎記。
白謹落把罐子轉過來,上頭書:淨徹膏
在皇宮中,不乏女婢舞娘想争寵,但總會對自己的面容不夠滿意,所以她見過這個藥,是用來消除疤痕、痣印的。
不待孫承宣開口,歲歡就明白其中之意。
她垂下長睫,隻是輕輕抿嘴,須臾後便說:“先生放心,歲歡明白該怎麼做。”
已經到達目的地許久,鄭暮見她沒有動靜,就在車外探道:“姑娘是在小憩不成?”
白謹落的思緒這才飄蕩回神,應過後起身下車。
鄭暮觀她将烏黑長發高紮成馬尾,飒飒垂在身後,一襲石青色的武行衣稱得更是冷清疏離。她消瘦單薄,眉骨卻是英氣安甯大有孫承宣征戰時的神韻,不禁感歎,這樣傾城的容色折煞來做刺客,倒是虧。
“這條小徑直通樹林深處,太尉已經同禦馬苑的同僚打好招呼,聖皇所騎的馬匹定會自這裡驚馬狂奔,”鄭暮一擡手,白謹落就看見他身後的三四隻羊羔,又聽他說:“你守在樹林深處,以放羊為借口,把她救下。”
“皇家獵場,出現平民,您和吳公子不都得受罰麼?”白謹落伸手順着羊毛撫摸。
鄭暮笑,說:“昭都直轄下的南臨縣,縣官貪污,濫用私權搶占良田民女,你是铤而走險,死呈禦前,前來揭露救濟百姓的俠客,算不得沒有驅趕幹淨的黎庶。”
“這羊,不是多餘了麼?”
“這羊,連同梧桐林深處的木屋,都是來迷惑秦晞的。”鄭暮嘴角一彎,無聲笑着,說:“咱們這位丞相,心思細膩又滿腹猜忌,若沒有這些,她斷不會放過你。”
“真想見一見這位名滿天下的女丞相。”
鄭暮引着她上石徑,說:“待你科考完畢,太尉自會安排你同她共謀。”
梧桐深處,俨然立着木屋,門前竈台已有經年的使用痕迹。屋内成列簡單,但卻極其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