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她去請人醫病,醫者卻要她學醫自醫。張重文說此病難治,不随意授醫方,怕誤人性命。雖然他口中說着不大在意,但言心瑩還是覺得他是怕傷人性命後,背上罵名,毀了聲譽。
可是如張重文所說,她還有别的辦法嗎?那兩個藥方張重文看後那麼憤怒,她肯定不敢再用了。難道要想辦法去尋太醫署其他太醫?其他太醫能不能治尚是兩說,能治怕也不敢随意開方。那尋再多人又有何用?
當然她自認學什麼都能學好。倒不是因為自負,而是因為從小親朋皆誇她聰明,學什麼都快。可是那不是十天,是十個月啊。十個月足夠改變很多事了。最關鍵的還是言心若能不能如張重文所說撐一年。若她留在京城學醫,定要與邱淑時時通信,确認言心若的病狀才好。
最後言心瑩走到家門前,便想起被逼婚的事。她忽然覺得學醫也沒什麼不好。借着學醫,躲過婚事。或許學醫後還要去為人醫病。到那時,龐家還願意娶一個在外抛頭露面,甚至為陌生男子治病的女子嗎?怕是避之不及,迫不及待要退婚呢。
于是她也不等明日了,即刻折回去,應下了此事。言心瑩又回家對他父兄說了此事。他父兄雖不悅,但也不能多說什麼。畢竟她是為了給言心若治病。她又即刻寫信一封,遣人送去王家,請邱淑時時留意言心若的病情。若有變,立刻寫信相告。她也可及時告知張重文。
一切安排妥當,她便可安心學醫了。
若非休沐日,張重文白日皆在太醫署當值。言心瑩為了方便請教他,便請求在他府上住下,張重文本也有此意,很快應了。畢竟白日裡張重文自太醫署回來時,離坊門關閉也沒多久了。她若要在坊門關閉前趕過家,每日又能請教張重文多少東西呢?
張重文第一日便丢給她《本草經》三卷,教她背完,自己則去了太醫署。
言心瑩歎口氣,認命般翻開第一卷。
…………
傅徽之獨自一人快馬先入了臨封郡。
月餘之前,他與秋芙商議着欲請遊俠暗随流人護衛。可事實是他們還未及去請,官府的人便先圍過來了。被困時,又有數十名白衣人殺過來,卻與先前來刺殺的白衣人不同。這些白衣人是來救人的。
他們在白衣人相助下突圍。不久再次跟上流人時,發現白衣人仍暗中随行,護衛流人。
白衣人見到他們,也不理會。默許他們跟在後面。後來傅徽之曾邀為首者一叙,為首者卻不願。隻傳了一句話:“趙國公有我等相護,公子可任意來去。”
傅徽之猜測,若不是邱平請來的人,便極可能是當年他祖父舊部或舊部子侄所遣之人。其他的傅徽之想不出還會有誰會因為什麼理由要護他傅家之人。
他記起傅衛曾說,當年征戰時,他祖父在軍中最有威望。不說其餘大小将官,隻說他祖父麾下十八員虎将,皆是他一手提拔,為國立下汗馬功勞。開國之後,不少人出将入相,留在朝堂,也有不少人離京任職,還有自請鎮守邊關的,其餘戰死者也有子孫受封。故今日朝堂都有不少他祖父的舊部或舊部子侄,更不談京外了。
之前他從未想過他祖父的舊部也會念舊日之恩情,相助于傅家。畢竟若真有不少人仍念舊情,當初傅家出事之時,朝堂之上,為何無人為他父兄求情?還是說他們雖未求情,但心下皆不滿?
他又想起當今聖上到底是因舊情,改他父兄死罪為流刑,還是忌憚他祖父舊部,故不敢殺。還是說這也是有人私下求情,求來的。
若真是如此,不論因律令不容情,還是防他當真借他祖父舊恩,挾于祖父舊部,領兵造反,聖上都勢必要捉了他才肯罷休。
可在傅家洗清罪名之前,他注定是要流亡的。
上回見面,太過匆促,他必須想法子再見他父兄一面,問清楚聖上給傅家定罪的所有證據。可流放途中不知有多少眼睛盯着,或許到了配所之後,能有更多機會相見。
傅家流配之所在嶺南臨封郡,他很清楚自己不能一直跟在流人後面進臨封。那些追捕者怎會不知,他必入臨封。傅徽之料定,在流人即将入臨封的那幾日,臨封必布下重兵,盤查入郡之人。他必須趁官府未曾開始戒嚴之前,提早入郡,越早越好。
至于他父兄這裡,雖然直覺告訴他,應該信任這些白衣人,但他還是不能完全放心。他便讓秋芙繼續暗中跟着流人。有秋芙跟着,入臨封後也好探清配所在何處。
又過了将近一月,傅徽之在與秋芙約定好相見的城東第二處客舍見到了秋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