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探手進了被窩,手背溫度合适,再摸了摸攤開的褥子,薄厚适中,更别提還有他墊在小孩身下,壓根硌不着人。
他打了個哈欠,手掌在小孩的背脊上輕輕拍撫,含糊道:“結界在呢,不會有野獸和蛇的,安心睡。”
小孩的手有些作亂地摸上他的脖頸,下巴,軟軟捧在他的臉頰。
戚清閉着眼沒理,嶽寂又把另一隻手湊了上來:“師父,你的臉好冰。”
“……因為你一直在搶我被子。”
青年拉下他的手,試圖把小孩腦袋按下去:“好了,你不睡我還要睡的。”
嶽寂不依不饒道:“可是師父的脖子是熱的。”
“脖子不熱那不就死了嗎?”戚清啧了一聲,熟練地預判了再度扒到臉頰上的手,催促道:“快睡,再不睡我就死給你看。”
懷裡人果然安靜了一會兒,但也僅僅是一會兒。
月入天心,胸前的小腦袋重新鑽了出來,悶悶道:“我睡不着。”
戚清睜開一隻眼:“第一次在外面過夜?”
小孩不答,黑白分明的眸子默默盯着他,像被兩腳獸撿回窩裡的小動物。
青年和他對視幾秒,蓦然想起原著裡,嶽寂拜入乾元宮的第一個月,也曾這樣徹夜不眠,孤零零看着月亮。
書裡的孩子在為同門霸淩和未知的天賦而迷茫,那現在呢?嶽寂又為什麼睡不着?
霜風在樹葉間穿梭,将小孩細軟的鬓發吹到他臉上,有些輕微的癢。
戚清掖緊被角,摟住嶽寂的肩膀,低聲道:“睡不着的話,我給你唱首歌吧。”
嶽寂眸子微微睜大,顯然未料到師父會說這樣的話。
青年輕拍他的肩膀打着拍子,輕輕哼唱起來。
他嗓音清澈,帶着淺淺鼻音,仿佛小船在水波裡載沉載浮,搖搖晃晃,溫柔到不可思議。
枝葉和山月也搖晃起來,輕盈地化成了水。
歌聲裡,小孩把臉貼在青年溫熱的胸膛上,漸漸閉上了眸子。
……
天度宗又迎來一個清晨。
戚清回院子安置好昨天采買的東西,自個兒去食堂吃飯。
樹杈子到底比不得正經床,睡得他腰酸背痛,身上趴了個小孩,也不好随便翻身,一晚下來差點半身不遂。
他一邊揉着僵硬的腰,一邊對打飯師傅道:“後面那個碗多打一點,我徒兒長身體呢。”
打飯的師傅還是上次那個,聽說叫季春風,年紀很輕,俊俏幹淨,對誰都笑臉盈盈。
令人意外的是,他看着這樣臉嫩,竟也有金丹修為。
排在戚清身後的小弟子偷偷對同伴道:“咱們宗竟這樣厲害,金丹修士也隻能當個打飯師傅!”
鑒于自己上個月還是金丹修士,戚清覺得自己有必要為金丹修士正名。
他轉頭道:“不是,季師傅延畢了。他出師作業準備研究胡辣湯進階配方,去靈藥園偷摘天山雪蓮,結果摘成了靈藥園長老首席弟子的出師作業,被靈藥長老追了半個宗門,然後告到他師尊那裡,挂了他的出師作品。”
一個月打工下來,戚清已經跟靈藥園弟子混得非常熟,這等八卦信手拈來。
所有人都沉默了一下。
小弟子感歎道:“……好慘。”
“沒關系。”戚清聳聳肩膀:“靈藥園首席弟子也沒順利出師,因為天山雪蓮被摘了,現在還在等它重新長出來呢。”
這兩人隻怕要糾纏很久了。
季春風适時把盛好粥的碗遞來,聽見議論也不生氣,寬容地笑笑:“給,你的。”
戚清接過道了謝,低頭一看,這次比上次還稀。
真記仇。
他正要郁悶地回去,走了幾步差點撞到迎面而來的人。
“師弟。”黑色勁裝的男人拉住他,順勢接過他的碗:“你昨天去哪兒了,到處找不見人。”
戚清連忙攔住他的手:“這是我徒兒的,你别搶。我昨天帶他下山買新衣裳了,有什麼事嗎?”
師兄把碗還給他,嗤笑道:“你這徒弟養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寵兒子呢。行了,我今天來就是為了找你徒弟。”
他取出一道碧玉令牌,在戚清面前晃了晃:“用完早膳,和我去主峰走一趟吧。”
戚清瞄了一眼,靈霄山的令牌,多半是掌門有約:“師尊要見他?”
師兄道:“前日你走得急,一時忘了給師侄測靈根,今日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