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清怔住了。
漫天飛雪裡,嶽寂的手指輕輕的,一根一根地嵌入他的指縫,十指緊扣。
少年掌心的溫度灼熱得驚人,在風雪裡格外鮮明。
他擡眸,眼底漾着花燈的暖光,盯着戚清笑了一下。
“師父。”少年輕聲說,“你頭發白了。”
戚清聞言,擡手随意拂了拂肩頭落的雪:“一會兒會化的。”
交握的手突然被收緊,嶽寂嗓音繃起,聲音裡藏着不易察覺的試探:“師父,為什麼……要特地下一場雪?”
戚清覺得他這話問得奇怪,道:“你不是沒看過雪麼?”
“所以,這場雪是師父給我下的?”
少年好似一下子就高興了起來,孩子氣地晃了晃戚清的手,撒嬌道:“師父别拂雪了,讓它留一會兒,好不好?”
戚清道:“小心沾了寒氣。”
他擡手想替嶽寂拂去頭上的雪,卻被少年偏頭躲開,另一隻手牢牢扣住戚清沒放。
他眸光閃爍,就這般看着戚清,臉頰興奮得微微發紅。
竈王廟裡又端出了新煮好的米酒,酒香愈發濃郁,花燈柔和,在冰天雪地裡氤氲出一片暖意。
嶽寂一眨不眨地盯着戚清,仿佛想說什麼,又有點緊張。
戚清太熟悉這個表情了——每次嶽寂這樣一個勁地盯着人,要麼是幹了壞事,要麼便是在糾結。
也許是今晚花燈太美,而雪落得恰到好處,他心裡咯噔一聲,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預感在他蔓延——最好不要讓嶽寂把話說出口。
否則,有什麼東西就變了。
可他到底沒來得及打斷,少年已開了口,聲音含笑,混着一點點微醺的天真。
“師父,我們這樣算不算共白頭?”
戚清拂雪的動作一滞。
他眸子睜大幾分,脫口而出:“你知道共白頭是什麼意思嗎?”
嶽寂點頭。
“就是白頭到老的意思。”
戚清下意識反駁:“共白頭的前提是和心上人一起,不是跟随便哪一個……”
“師父不是随便哪一個。”少年打斷他。
二人間靜了一下。
戚清神情空白,腦子也空白,好像突然被雷劈了。
嶽寂看出他神情不對,指尖卻固執地纏着戚清的手不放,一字一頓重複道:“師父不是随便哪一個,我想……”
戚清手指輕顫,旋即緩緩地,不容拒絕地把自己的手從少年手裡抽了出來。
不敢再聽,希望是他的幻覺。
他垂眸避開少年灼灼的目光,語氣帶了幾分僵硬:“為師米酒多飲了些,頭暈到幻聽了,先回去歇下,你……看完雪記得早些回來。”
嶽寂搶步上前,道:“師父,你知道我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戚清喉結幾不可察地滾了滾,冷靜道:“你隻是太高興了,有些興奮過頭。好了,我先回去。”
“我……”
沒等嶽寂再說,戚清停住腳步,轉身又補了一句:“還有,不許再鑽我被窩。”
這話說出口,倒像是承認了什麼似的,身後的人沒有再出聲,戚清僵着手腳往回走。
少年太過稚嫩了。
他還沒學會點到即止的暗示,也不會分辨一時悸動,把依賴錯認為愛慕。那些有意無意的親近,過分熾熱的目光,原來都藏着這般心思。
風雪漸濃,戚清攏了攏外衫,卻攏不住心裡巨大的荒謬和茫然,深一腳淺一腳地離開了人群。
他走得很快,仿佛背後有什麼在追,連花燈也再看不下去。
客棧的房門合上時,青年才緩緩吐出一口氣,神志還有些恍惚。
這算什麼?回旋镖嗎?
想起一開始取的“師徒年下養成劇”,他就悔不當初——人果然要學會避谶!
說說而已,怎麼還成真了呢?
戚清簡直渾渾噩噩,心裡頗為崩潰,更糟的是,他回過神才發現直播沒關,彈幕在瘋狂地刷新。
【好耶!是師徒年下養成劇!】
【終于進入正題了,還以為主播标題詐騙呢!】
【主播哭了嗎?真哭了啊?】
【沒事的主播,人生就是這樣起起落落落落落——】
【崽還小,主播不氣,以後還有的是機會氣呢。】
戚清覺得更荒謬了,澄清道:“我、沒、哭!”
他終于明白,什麼英雄救美變他救城主、什麼龍傲天劇本——從妙筝成了男人的那一刻起,劇情就從頭到尾跑偏了!
在原本的劇情裡,“師徒年下養成劇”的“師”應該是這會兒在閉關的乾元劍尊才對。
閉關……對了,閉關!
戚清忽然靈光一閃。
既然乾元劍尊能靠閉關改變劇情,他為什麼不能學着閉關,掐死嶽寂剛萌芽的感情呢?
決定了,回去就閉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