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度宗的閉關洞府群鑿在連綿的斷崖邊,大大小小數個洞府北臨山谷,背靠高峰,長風過處,風聲清越而幽靜。
戚清踏出洞府的瞬間,險些被撲面而來的山風嗆了個猛咳。
他仰頭遠望,看到夜空裡稀疏幾顆星子時,竟恍然生出幾分隔世之感。
兩年了。
整整兩年,鬼知道他是怎麼過來的!
每天待在十幾平米的洞府裡,除了修煉和發呆,他簡直要忘了外面的風是什麼味道。
要不是還有彈幕陪着,恐怕早就撐不下去卷鋪蓋走人了。
教導主任的皮膚果然沒這麼好獲得,他還是趁這次溜号另想個法子的好。
戚清站在洞府門口,狠狠伸了個懶腰,周身抻開,關節發出幾聲清脆的噼裡啪啦聲。
這些破洞府也不知道是誰設計的,那麼小一個,轉身都轉不開,隻能在床上打坐,害他差點被關瘋。
舒展完了筋骨,戚清擡步就往崖間小路走,不經意一轉頭,發現自己洞府外杵着個黑影。
他狐疑地湊近去看,待看清後,整張臉都綠了。
——誰把醜立牌擺他門口了?
夜色雖黑,沒辦法看得很清楚,但他絕對沒認錯。
這立牌氣質獨一無二,醜絕人寰——甚至還不止一個!
他眼睜睜地看着這玩意兒旁邊立了七八個不知從哪兒冒出來的“兄弟姊妹”,高矮不一,從矮到高親親熱熱地排列在一起,把清淨的洞府門口擠得分外熱鬧。
戚清一路看過去,額角青筋直跳。
這跟仇人給他上墳有什麼兩樣?
這些立牌出自誰的手不言而明——隻有嶽寂能讓它們醜得如此有辨識度,整整兩年審美水平毫無長進。
戚清喉頭哽着一口氣,黑着臉左右巡邏幾步。
其他洞府門口都幹幹淨淨,隻有他洞府門口杵着這些立牌。
好丢臉,好不想承認嶽寂是他徒弟。
他輕輕咬了下後牙,想了想,把最大的那個立牌搬了起來,小心翼翼挪到洞府側面的矮樹林裡,再依法炮制,一個一個疊過去。
半人高的草叢雖不濃密,好歹遮住了家醜。
“混小子。”
戚清放下衣袖,嘟囔一聲,準備回來再找人算賬。
轉過身時,他心情又恢複了明媚,哼着小曲踏上了出山的小徑。
……
聽松崖。
一輪冷月高懸,月輝傾瀉而下,薄薄籠罩着萬裡松濤。
黑衣青年盤腿端坐于半山石階前,阖眸修煉,不知運轉過了幾個周天,忽然察覺到某處留下的氣息被擾動。
他瞬間睜眼,眸中寒芒乍現,手指輕勾,一縷黑氣繞上了指節。
似乎知道了什麼,青年周身流轉的金光漸漸斂去去,先是略感詫異,随後挑眉,露出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笑。
……
山谷結界泛起一陣漣漪,鑽出個面目平平無奇的男子。
這人先是鬼鬼祟祟地四下張望,确認外面無人後,肩膀明顯松弛下來,大搖大擺往外走去。
走了兩步,破空聲響起。
“唰!”
一柄長劍忽的橫亘在他面前。
戚清心頭一驚,以他的修為,方才竟完全沒有感受附近有人!
他側頭看去,隻見長劍的主人一襲黑衣,長發在腦後紮了個低低的發髻,肩寬腰窄,身形比他高些,無聲無息倚在石壁邊。
見他停步,對方不疾不徐收回了手。
這個背影莫名眼熟,戚清卻一時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直到那人回眸,露出一張似笑非笑的臉來。
他骨相優越,眉骨高而深,鼻若懸膽,線條鋒利挺直,抿唇不語時,給人以些許不經意的冷峻。
偏偏此人還有一副好皮相,鬓角如飛,眸若點漆,宛如水墨繪就的畫中人。
——如果,戚清是說如果。
不是嶽寂就更好了。
青年心裡發緊,頓時僵在原地。
“師父出關了?”來人輕聲問:“怎麼不提前知會弟子一聲?”
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戚清後背發涼,壓下僵硬,面上讪笑道:“這位道友是不是認錯人了?”
幸好出結界前做了僞裝,否則當場掉馬……場面得多尴尬。
嶽寂依舊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神情,直起身來,手腕一翻,沒出鞘的長劍在掌心轉了個漂亮的弧度,被他反手負于身後。
他歪了歪頭,語氣淡了下來:“兩年不見,師父還是這麼喜歡騙我。”
“何時騙過你?”戚清脫口而出,随即意識到失言,輕咳一聲搶救道:“我……我是說,道友的師父何時騙了你?”
語氣平穩,但内心超絕震驚。
——區區兩年,别的不說,嶽寂身高怎麼就比他高了?師兄到底給他喂了些什麼??仙丹嗎?還是飼料?
嶽寂靜靜望着他,但笑不語。戚清這才發覺他生了一雙極其漂亮的鳳眼。